柳川是在西城门处,留意到这过分瘦弱的男孩似有异样,进而细致观察下,才看出抱着他的,竟是对拐子!
他一路远远缀在两人身后,一直跟到了朋来客栈门外。
眼前这蓝衣书生与那对儿拐子起冲突时,他恰巧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将几人对话听得半分不漏。
其实这一路,他不是没想过报官,或寻求路人帮忙救下孩子。
可一来运气实在太背,半个巡捕也没遇到,也可能是拐子早已选好路线,故意避过了巡街的捕快与路线。
二来,他细想后,又深觉无奈——自己无凭无据。
当街叫嚷出这一家三口似的一行其实是拐子,怕无人肯信他不说,还会打草惊蛇。
这般犹豫为难之下,竟就一直跟着走到此处。
耳听得有人不用他说,便认出拐子,柳川心底狂喜。
可看一旁小二也听了全程,却半点儿反应都没,甚至连起疑都不曾,他又深觉无力。
不过,这倒也更印证了,他之前一路的犹豫,并非是庸人自扰。
至此时,柳川已认定只能找蓝衣书生出手。
哪怕对方一看就冷漠非常,且明显打算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选择,他依旧上前尝试劝说。
这总好过,让他劝说全不信有拐子就在眼前,觉得是他疯了或居心叵测的人,更容易。
得到意料之中的反应,柳川并不气馁。
他略沉了声音,严肃道:“你不愿冒风险,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看幼儿弱者身陷险境却置身事外,难道日后想起不会良心不安,夜难安寝?”
“若兄台畏惧拳头,我也不逼你去以身犯险,兄台只需配合我行事。”
“待我确定那对拐子在哪处落脚,兄台只需在暗处守着,等我去报官请了官差来为民除害……”
韩月边吃边听,好似只将眼前这人的聒噪当了佐菜的评弹小曲。
待听到最后,这人竟开始细致教他,要如何潜伏于暗处不被恶人现。
说至被恶人现要如何自保时,他才抬眸,第一次正眼去看面前坐姿端正,额间却已隐见汗湿的男子。
只见这男子不过二十上下,肤色偏暗,肤质粗糙。
一身粗布儒袍浆洗的白,甚至有几处已隐隐见了将破痕迹。
宽大又不太合身布衣,将人显得略臃肿木讷。
肩颈臂膀处仅有的绷紧下,能看出这人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风吹就倒的弱质书生。
这怕是帮家里常做粗活重活,又或是为维持生计做过短工?
但遣词用句,或偶尔一句引经据典,能看出这人学识扎实,涉猎也足够广博。
韩月风卷残云的吃完,放下竹筷,漱过了口。
好似突然现了什么事般,忽又勾起唇角露出笑意。
他向后一靠,倚在身后墙上看着对面那双透着坚毅和倔强的星眸中,已隐隐透出的焦躁。
“等一等。”
他打断仍滔滔不绝,不知是因他没给回应,还是担忧再耽搁下去拐子那边再起变故,已越坐立不安的某人。
柳川的确是对眼前人和自己的劝说有些绝望了,注意力早已频频投向客栈连着后院儿客房那边的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