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拖着沉重的身子起来,一边抽泣着,一边低声哄着孩子入睡。
那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她开始接连好几个晚上梦见润玉。尤其是深夜之时,旭凤沉重而火热的呼吸铺天盖地席卷到她面上之时,她竟开始异常怀念润玉怀中淡淡的昙花香气,怀念他指尖若有若无的凉意。
那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想清楚了。所谓夫妻,情爱,不过都是开始美好而甜蜜,却终究抵不过时间和现实的搓磨,或是破碎,或是麻木。她与旭凤,便是后者罢了。
可若是润玉呢,若是他也娶了妻子,也会如此吗?锦觅眼前浮现起他在树下,那般温柔地执起她的手,嗓音清冷却分明又带着暖意,低头一笑仿佛春风拂面,丝丝缕缕滑过心头。
锦觅忽然想起,长芳主与她说的,天下男子皆是一般模样,得到便不会珍惜。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又是酸涩,又似是安慰,最后不过是认命。
&1dquo;这些年,你过得幸福吗?”
锦觅最后一次见到润玉,是在棠樾几百岁的时候。在河边,他长身而立,眸中深邃,像是经历过一身风霜后的释怀和淡然。
她一时噎住,只能低下头,额前的碎挡住了她的双眸,润玉看不清其中的情绪。锦觅摸了摸棠樾的头顶,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竟说出了那句。
&1dquo;繁花似锦觅安宁,淡水流云度此生。”
望着润玉一步步远去的背影,锦觅被一阵迷惘捆缚在心头,望着九重天的方向,心中一片茫然。
娘亲,爹爹,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繁花似锦,淡水流云吗?
再后来,就是邝露带来天帝身殒,身归天地的噩耗。
那时她与旭凤已是数万年的夫妻,自然不再为那些陈年往事所介怀。随着消息来的,还有一个精致的木盒,锦觅颤抖着手指打开之时,撞入眼帘的便是一支葡萄簪,一根褪色的红线,一个陈旧的布袋。
最后邝露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取出一枚丹药递给旭凤。与当初助锦觅修仙的丹药一模一样。
&1dquo;我是在收拾陛下遗物时现的,这丹药我们留着没有什么用处,还给二殿下就是了。”邝露淡淡开口,走到门口时却停了下来,回头冰冷地望着锦觅。
&1dquo;仙上,”她开口全然都是不平与愤恨,&1dquo;请您带着陛下的半条命,还有他万年的修为,好好活下去吧。”
&1dquo;不要再轻易糟践了。毕竟,陛下已经不在了,您若再有个万一,又有哪个肯豁出性命来救您呢。”
旭凤和锦觅方才知道,助锦觅修仙的那颗丹药,到底还是用润玉的灵力炼成的,借了太上老君的手给了旭凤。
至于什么索要千年灵力,都是担心他们夫妻两个生疑不收而做的障眼法罢了。
真相大白,经历了十几万年的岁月,旭凤锦觅二人都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懵懂,尤其是锦觅,如何不明白当初自己如何伤了润玉,也早就明白自己当初那一句&1dquo;你根本不爱我”有多么的无情和可笑。
可这十几万年来,仙人皆知,天帝早已证得混元,太上忘情。勤勤恳恳治理三界,公正无私,早已是受人景仰和爱戴的一代帝王。
那些与先水神陈年往事,也不过是仙人偶尔茶余饭后的笑谈,不过是天帝年轻时的一桩荒唐事罢了。
既然如此,相安无事,忙碌的日子间锦觅时而愧疚,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补不了他当初为自己折损的半生寿命。也只能安慰自己,最好的报答,或许就是不再打扰,不再生事。
直到听说润玉身殒,直到看到那些旧物,直到知道那桩真相。往事浩浩汤汤而来,竟让锦觅有些站不住,只觉得一颗心空了一角,冷风飕飕吹进,冷得让她打战。
棠樾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几乎要摔倒地上的锦觅,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父亲。就在此时,锦觅嘶哑地开口,只说当年她既然能复生,那也一定有方法救润玉。
旭凤犹豫了一下,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夫妻二人便开始在六界,四处寻觅润玉的转世轮回,想找到他以后,在按着救锦觅的法子,再助润玉修仙便是。
只是寻了十年,百年,千年,万年。无论是天界,魔界,冥界,人间都没有丝毫润玉的痕迹,不用说转世,连半魂半魄也寻觅不到。
直到找到那本梦陀经,得知润玉当初使用禁术,逆天改命救了锦觅性命,便再无轮回的道理,彻底泯灭于世间。旭凤震惊之下,也回忆起兄长的万般好处来,但知道此事无可奈何,渐渐也淡了心思。
然而锦觅,则因为梦陀经上的那条记载,彻底陷入无穷无尽的梦魇之中。她经常一闭眼,就能看到润玉神色凄惨地站在她面前,梦到他伸出手来,哀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颤抖地伸出手,却只能看到&1dquo;润玉”刹那间如尘埃般破碎,一点点消失在眼前。让锦觅瞬间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终于,锦觅再也捱不住。求到了斗姆元君座前,只求她能救一救润玉,也救一救自己,让自己能够从那无穷的愧疚和梦魇中抽身出来。
倘若,一切重开始,你会选择我们两个中的哪一个?
锦觅有些恍惚地望着眼前的润玉,回忆起当初她与安宁险些丧命,虽被润玉拿自己的精元强行救了回来,却仍旧是千万般的不适,再加上她心中恐惧,总是连着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