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当时云家就覆灭于贪饷之案,也就不会再遭受后续的叛国与造反两项污蔑了。
这又是后话。
湛缱不知前世的劫数是不是会一个不落地纷至沓来。
他拨开子玑额前的碎,亲吻他微烫的额头,暗下决心。
不管是什么劫数,来一个他为子玑挡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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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子玑晕睡了两日才醒过来,人清醒着,却无精打采,食不下咽,药也喝得极为痛苦,常常是强撑着喝了一碗,很快又全吐了出来。
连沈勾都有些无奈,他能起死回生,却不会医人的心病。
纵然湛缱把事情都解释得清清楚楚,可深受其害的是最疼爱自己的哥哥,稍不留神,他的至亲可能全都要搭进去,云子玑怎么可能不急?
他心中有事,人也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湛缱为此心急如焚。
皇帝心情不好,遭殃的就是前朝,一时间整个国都都风声鹤唳。
这日,燕又柔进了一趟未央宫。
“云子玑,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她踏进正殿时,云子玑刚把药吐完,面无血色,嘴唇惨白,燕又柔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扶住他,语调柔和关切:“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她现在已经不爱往宫里跑,这次是听说云家出事,帝妃生病才又进了一趟宫。
湛缱听了云子玑的话,保住了她的头衔,燕又柔如今还是准皇后,一则这个身份可以麻痹太后,也让太后有所忌惮不敢再下杀手,二则,准皇后就算不是燕又柔,也会是其他人,与其是立场不明的其他人,倒不如是已无二心的燕又柔。
她出入宫廷自由,云子玑见到她来,也并不意外:“大半月不见你进宫了。”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不复之前那样清润有力。
燕又柔:“半个月不见,你怎么病得蔫了吧唧的?”
云子玑苦笑一下,让山舞去备茶来。
燕又柔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包点心:“给你带了些苏德斋的点心,小时候我想哥哥时,你总拿这些甜点哄我,如今换本小姐来哄你吧。”
燕又柔少时经常当着云子姝的面哭诉自己想念在边境的哥哥,云子姝便拿这些甜点哄她,后来她现慕容淑买的点心总是格外好吃,有时候当着云子姝的面哭也不全是因为想念哥哥,而是单纯馋嘴了。
云子姝大抵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一直没拆穿。
不想十几年后,换成燕又柔来哄他了。
“我入宫前特意去了一趟云府,云家一切安好,大抵皇帝派人去喂过定心丸,伯母还托我给你带话,她让你安心顾好自己,别涉进风波中。”
“自然,我知道这话就算跟你说一百遍你都不会真听进去。出事的是你的亲哥哥。”燕又柔移情而处地说,“如果今日入狱的是我哥,我只怕还不如你。”
云子玑看着她,听到她说:“你也别太担心,陛下的心在你这里,如果真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恐怕他能为你杀尽天下人也不会让天下人伤你分毫。”
毕竟她就是差点被杀的“天下人”之一。
燕又柔一抱手臂,无所谓地道:“我说这话你别想多,我对那个皇帝已经一点兴都没有,这皇后的位置你何时想要就拿走,本姑娘才不会跟你一个病秧子计较。”
云子玑微微动容,拿起一块桃花糕尝了一口,露出一个淡淡的浅笑来:“多谢你今日来宽慰我,这糕点也好吃,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好吃你就多吃些。”燕又柔见他肯吃东西,打从心眼里高兴。
为了让云子玑提起些兴致,她又把宫外的闻说给他听:
“你知道皇城方记米行的事儿吗?方家当初嫁女,十里红妆铺满皇城大街,可不过三年,那些嫁妆全被周家那个纨绔子败光了,听说全赔进了赌场里,还。。。”燕又柔压低了声道:“那个纨绔子还在外头养了许多小妾一起花他正妻的钱,真是太不要脸了!”
云子玑提起些兴致问:“方记米行?是那个给前线供白米的方记?”
“是啊!卖米卖到富得流油,都快赶上你外祖家了。”
云子玑若有所思,吃了第二块桃花糕。
燕又柔一见,笑道:“原来你也喜欢听这些啊!早说呀!我这儿有一箩筐热闹可以讲给你听!”她从随身的锦囊里倒出一堆上好的瓜子,分给云子玑一把,自己留了一把:“来把瓜子吧!”
云子玑把瓜子拢到自己掌心,当真有了点兴:“你跟我讲讲皇城那些富贵人家的热闹吧,尤其是近几年富起来的那几家。”
边境打战需要大量粮饷军备,那些售卖粮食军备的商贩,近几年确实富得流油,而能入主皇城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贪饷无非是在京中押往边境的粮饷中出了问题,军饷的源头或许就是贪饷案的源头。
云家陷入此次风波,多少受了影响,比如慕容淑就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进宫看他,而云子玑也依旧不能随意出宫,他想知道宫外的消息,除了湛缱给他看的奏折外,便只能靠燕又柔了。
燕又柔以为他真对这些热闹感兴,绘声绘色地把最刺激最有的市井之事说给云子玑听。
殿外侍候的苏言就见,病中的帝妃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准皇后讲皇城事,这一幕真是诡异又和谐,让人难以相信这居然能生在皇帝的后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