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边那十年,云子玑亲手为边境的兄弟们收过尸,他看过被炮火炸到模糊的血肉,也见过被刀剑活生生割下来的骨头。
正如李聪手里这一根,又粗又直。
那应当是人的腿骨。
云子玑想起来这股腥味在哪里闻过了。
在边境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在乱葬岗边,在那截断手上。
一样的味道。
他挤出一个魅惑的笑,注视着李聪,柔声问:“听说你爹是杀猪的屠户,这骨头是从你爹那里偷来的吗?”
李聪立刻否认:“不是偷的,这些是我爹不要的,那里还有很多,我带你去看。”
李聪将那截骨头扔给小狗,胡乱把沾血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后在前面给云子玑带路。
绕过院子里凋零的花草后,两人停在了一道隐蔽的小门前。
李聪推开小门,里头是一道悠长的通往地下暗室的楼梯。
云子玑正要下去,李聪拦住他说:“我爹说,这里不能让人随意进去,他一会儿就从衙门回来了。”
“你陪我不就行了?”
云子玑反钳住李聪的手,倘若他的双手没有受伤,这便是一个明晃晃的挟持动作,但他现在使不出多少力气,因此让李聪这个傻子以为,美人是在牵他的手。
“好啊好啊!”
李聪当真开心地带着云子玑下了楼梯。
地下暗室亮着烛火,昏黄的光一路延展到暗室底层。
血腥味腐臭味扑面而来,李聪被熏得不肯再往前走。
云子玑便独自下了楼梯,踏进这处暗室。
墙上挂满了各类刀具和铁钩,桌上摆着几坛烈酒,像极了一个私人屠宰场。
那块砧板又长又宽,上面盖着一层肮脏的布。
云子玑走上前,手停在布的上方,犹豫了一下,将它掀了开来。
一具完整的尸体展露眼前。
他身上穿着北微的铠甲,看铠甲的制式,此人生前在军中应当是百夫长。北微军纪中,至少立过三次功才能从最底层的士兵升为小长官。
铠甲从中间断裂,一道皮开肉绽的致命伤口向外翻,深可见骨,刀口崎岖。
这是被西狄人的锯齿长刀所伤,云子玑的右臂,就是被这种刀割废了筋脉。
所以他认得,他甚至可以猜出这个士兵生前是怎么死在敌人的刀口下的。
生前有功之人,本该入土为安,却被放在了屠宰场的砧板上。
肮脏的布被全部掀开,士兵双手展露在空气中,那两道圆形的黑褐色的胎记也落进帝妃的眼里。
云子玑脸色煞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