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夙千离不禁轻轻蹙眉,坦言道:“暂时还没想到合适的。”凉州的地理位置特殊,如今又刚刚经历过雪灾和阴山雪神一事,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因此这个知府的人选一定要精挑细选才是。
“你有什么提议吗?”夙千离突然把目光看向了她。
祁辰面上微诧,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王爷是在问我?”
夙千离肯定地点点头,道:“嗯,你是局外人,看事情总会比我们更清醒一些。”
祁辰嘴角抽了抽,无奈道:“那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我认识的朝廷官员统共不过十个,怕是没办法给王爷提什么建设性意见了。”
闻言,夙千离却是弯了弯唇,语气相当随意地说道:“你也别有那么大压力,本王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又不是让你真的去推荐一名继任官员。”
祁辰稍稍松了一口气,仔细想了想,分析道:“凉州是天穹的边城,如果将来天穹和北狄互市的话,凉州将成为北方五州的重中之重,身为凉州知府,忠心、魄力、手腕、仁德、眼界缺一不可,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要愿意来凉州。”
听着她最后一句话,夙千离不由起了几分兴致,追问道:“噢,此话怎讲?”
“坦白说,现在的凉州就是一块烫手山芋,无论是何人接手,都很难打开局面。毕竟经历过阴山雪神一事,百姓心中多多少少都会对官府生出一些芥蒂,甚至是排斥。”
顿了顿,她直言道:“倘若这位继任的官员不是自愿来的凉州,那么在不久的将来,凉州官民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严重。届时,局面只怕更难收场。”
见夙千离眉宇间泛起了一抹深思,祁辰斟酌了一下,说道:“说句不合时宜的话,如果不是阴山雪神的事情,梁仲春会是最合适的凉州知府。”
“其实王爷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否则也不会只是抄没了他的家产,却放过了他家人……
梁仲春在凉州任了二十年的知府,在这件事情闹出来以前,放眼整个凉州城,上到文人墨客,下到贩夫走卒,没有不对他交口称赞的,这样的声誉不是装腔作势摆摆花架子就能得到的。
看得出来,梁仲春对凉州是真的花了心思,只是可惜了,他对先帝的愚忠毁了他。
夙千离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梁仲春是先帝八年的进士,他出身寒门,凭着一腔孤勇走到官场不容易,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
祁辰听罢不免生出了几分唏嘘,有时候知遇之恩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想必梁仲春这些年来心里也不好受,午夜梦回之时必然常常惊醒,坐立不安。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梁仲春的家眷,王爷预备如何安置?”祁辰问道。
也难怪她会有此一问,古往今来,斩草除根是上位者的惯用手段,虽然她并不一定完全赞同,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去除后患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夙千离自然不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深意,他本不是个在意旁人看法的人,可不知为何,当他意识到祁辰是用这种眼光看待自己后,心里竟莫名升起了一股淡淡的薄怒来,开口时的语气便冷了几分,嗤笑道:“怎么,你是怕本王会杀了他们?”
祁辰皱了皱眉,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夙千离寸步不让地紧紧盯着她,似是不愿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祁辰难得耐着性子解释道:“王爷既然在监斩当日没有将他的家眷一起连坐,那么想必就是有意要放他们一马了,我只是在想将来有一天他的家眷会不会记恨王爷?”
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夙千离心中涌起的怒意顿时消散了几分,却仍是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与信任无关,只是觉得以王爷的性格,不屑于做这种见不得光的腌臜事。”祁辰淡淡说道。
毫无疑问,祁辰的这番话成功地取悦了夙千离,只见他嘴角牵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说道:“正如你所说,梁仲春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早在答应替先帝做下这件事的那一刻,他便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这么多年过去,足够他给自己的家眷安排好后路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们不会把这件事记在本王头上,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有一天他们来找本王的麻烦,本王也不在乎!”最后一句话,他的语调冷了几分,尽显凌厉与狂傲。
祁辰点了点头,继而又道:“王爷似乎对梁仲春知之甚深?”
“处斩前日,梁仲春求见了本王。”夙千离答道。
看来倒真是自己多虑了,堂堂天穹摄政王,若是连这些事情都摆不平的话,只怕也活不到今日!想到这儿,她心中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时候起,自己也这样操起闲心来!
“你觉得倘若本王将安远道从幽州调过来如何?”夙千离忽而问道。
祁辰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不禁眉心紧锁,坦诚地摇头道:“我觉得不妥。”
当面被她如此直接地反驳,夙千离面上却没有任何的不虞,只是看着她道:“说说你的考虑。”
“安大人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如果把他调过来,他定然会对凉州百姓掏心掏肺,这一点我丝毫不会去怀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安大人可以做好任何一个州的知府,只除了凉州。”祁辰定定说道。
“这是为何?”夙千离不解地看着她,眸中有一丝不解。
祁辰定定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因为——他和梁仲春太像了,他们的出身、经历、包括行事风格都极为类似,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梁仲春的前车之鉴,无论他付出再多,凉州的百姓都不会认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