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舸心里满是酸楚,这酸楚漫上鼻尖,险些要从眼睛里滑落出来。陈当好从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缓缓在椅子上坐下:&1dquo;我不要你的保护,因为我知道外人都靠不住。季明瑞对我最好的时候也说要一辈子保护我,可最后不还是骗我还把我关在这种地方。我其实不怀疑他说过的话,不怀疑他最开始用在我身上的真心,我怀疑的是时间,是过了保质期的那些许诺。再精明的女孩也有傻的一面,你要是说爱我,我心底就信了,哪一天你不爱我了你厌倦我了,我又该怎么办呢?你说季明瑞教会了我什么吗,我觉得有,他让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对哪个人全身心依赖了。”
时间不考验爱情,时间考验人性。能经得住考验的人,少之又少。
她低了低头,头滑下去遮住半边脸:&1dquo;所以梁子,我早就告诉过你,等你遇见那个肯爱你十二分的人时,你再去爱她十分。感情里自私一点,总好过最后狼狈。”
雨停了,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凌晨的房间里沉默蔓延。梁津舸给自己点了根烟,打火的时候老也对不准,手抖得厉害。那一点火苗亮了又灭,几次下来,他颓然将烟放下,不看她:&1dquo;陈当好,我们都太自私了。”
他自私的想要保护她,却不知道她一心只想离开,哪怕身败名裂。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其实他们从没有为对方考虑过。
打开房门,梁津舸沉默地下楼,房间门就这么开着,一眼望出去可以看见黑幽幽的走廊。陈当好拿出一根烟放进嘴里,还是大前门,话梅香气散开,她忽然觉得胸口闷痛。
或许是时候该把烟戒了。
几分钟后,梁津舸重上来,将手里捏着的小东西放在她桌上:&1dquo;内存卡给你了,怎么用你自己决定,刚刚收到季明瑞那边的消息,吴羡过世了。当好,以后的路我帮不了你,你自己走吧。”
吴羡过世了。陈当好心里有极大震动,瞳孔都跟着晃了几晃。嘴唇抖了抖,她现自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点点头,指间烟灰落在地毯上,烫出一块难看的黑渍:&1dquo;&he11ip;&he11ip;好。”
又是一大段沉默,梁津舸再度开口:&1dquo;后天是不是学校有课?”
&1dquo;嗯。”
&1dquo;这几天吴羡那边的事可能会有些忙,我要是去得迟了你就等一下。”
&1dquo;嗯。”
&1dquo;我下楼了。”
&1dquo;好。”
他们好像忽然之间回到了最开始认识时候的客套。
分明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摸到她的床上吻她的耳朵和腰际。陈当好神情有些恍惚,恍惚中她便开始想,要是自己当时没有把脚踩在他肩膀上阻止他的动作,没有问出那样的问题,今晚是不是就跟之前的每个夜晚一样,不会有丝毫不同呢?
她忽而有些荒谬的后悔,尽管心底知道,真实早晚都要浮出水面,并不是她一己之力可以控制的。可这后悔也不仅仅包括那个时刻,还有她说出了什么话,是不是已经狠狠刺伤梁津舸的心,他是不是就此将那份爱收起,再也不肯给她了。
吴羡去世的这个夜里,季明瑞的生日如约来到。而远在风华别墅的陈当好和梁津舸,于凌晨时分,摸到自己脸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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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那场春雨,陵山在一夜之间温暖起来。季明瑞的生日宴没有举办,全部人手都被他指派去安排吴羡的葬礼。出于给外人看也好,为了让自己安心也罢,季明瑞誓要将吴羡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
说来可笑,人活着的时候他什么都舍不得给她,等她不在了,他烧去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到火化前一秒,季明瑞还恍惚觉得吴羡没有离开,他站在她办公室里,就想起她跟自己斗嘴的样子。
人死灯灭,最后只剩骨灰一捧。站在镜头前,人人都看得见季明瑞眼里的浓烈悲怆。那一天闻版面都被他那张哭泣的脸占据,就连第二天陈当好去上课,还能听见同学们议论这件事。
其实不奇怪,季明瑞本就是陵山大学的名誉校长,每逢开学典礼和毕业季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对于陵山大学的学生来说,季明瑞大概是他们见过的最亲民的一位明星。他年过四十却还是风度翩翩,并没有中年男人福和秃顶的任何迹象。这对于每一个还没踏进社会的小女孩来说,都像是小说里深情男主一般的存在。而这位男主偏生又中年丧妻,他们夫妻相互扶持二十多年,想来又是一段传奇。
这些标签一个个贴在季明瑞身上,让后排的几个女孩越聊越欢。陈当好把放下,转过头去看她们,感受到她的目光,几个女孩以为是生意太大打扰到她,将声音压低。
陈当好可以听见她们窃窃私语的依旧是季明瑞的名字。
心里有些许烦躁,这烦躁让她想出去走一走。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是个不错的去处。拎了包,陈当好往教室外面走,还没走出门,刚好看到熟悉身影朝她走过来。
这个人倒是好久不见。
站定了,陈当好与对面的人坦然对视。感受到她的目光,倪叶眯起眼睛笑,还是之前那样的标准笑容:&1dquo;你好,陈小姐。”
陈当好没说话,点点头,等她说。倪叶总不会是来这里上课的,她只是疑惑来的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梁津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