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自己一对早死的胞胎弟妹做出了举世无双的化目傀儡,那个时候龙天羽已经将近百年之高龄,听说他的一个孙女小名取做如意,鬼斧神差的,他竟直接给这连名字都未取的一对傀儡取做了如意。
这些他遗忘了许久的事情,像是尘封依旧的书页从他落满尘埃的往事里翻开,在他的梦境里昙花一现,流水消逝,只留下片刻细微的水泽。
旁边的秋明渊正执着一本残卷,旁边一盏昏暗的油灯下,那残卷上的字迹年经久远,已经略微有些褪色了。
似乎有些疲倦,他将手扶在自己的眉心处,捏了捏。灯火噼啪一声响,昏黄的室内光线跳动了一刹,床上的人,那只搭在床沿处的手,消瘦分明,轻轻的动了动最末尾的一截手指。
秋明渊身为长流世尊,早已过了金丹后期,双眼观微,这种微乎其微的动静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先是不可置信的朝他看了一眼,狂喜之后激动地心情被他修养百年来的耐性给压抑了下去。不过是刹那间,秋明渊已经放下了那卷书卷,起身站在沈望山的床边,俯下身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轻声问道:“望山?望山?”
声音已经恢复了同门之间应有的关切。
沈望山从青色的梦境中悠悠转醒,模糊一片的视野半响才清晰了起来。他茫然了片刻,身体出乎意料的沉重,不复往日轻盈灵力充沛。他有些不适应,半响才轻声迟疑道:“这是哪里?”
他睡了好几个月,身体与精魄不怎么协调,嗓子也有些生涩,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人的。
头顶的三司殿寝殿垂帘和雕花,明明白白的彰显着这里是三司殿无疑。沈望山勉力撑起身子,体力不支下摇晃了片刻。秋明渊适时地伸手,将他扶坐了起来。
不过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他昏过去之前,不是嘱咐皎月逃回龙庭了吗?自己怎么会又在这里?
秋明渊抿了抿唇,看他神色疲惫,一脸茫然,只有些斟酌的慢慢说道:“这是三司殿,你好不容易从魔域逃回来,只可惜我们找到你时,如如和意意已经不见了,你的身上是道法尽废,百年修为毁为一旦,如今已是与凡人无异了。”
秋明渊说道最后,又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又是后怕又是宽慰道:“修为不要紧,你人无事便好。反正来日方长,你灵根尚在,重修也无妨。”
沈望山的脑袋有些昏沉,半响才捂住了头,朝他抬眼问道:“皎月呢?”
秋明渊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踟蹰的看着他。他光着上半身,背上还带着伤。刚刚沈望山醒来的时候,他不想让沈望山看见自己的伤势,为自己担心,这才选择正面对着他,把背上的伤给掩藏起来。如今听到沈望山问起龙皎月的事情,他知道按照沈望山这个性子,他若是知道了,又指不定该是怎样的难过。
秋明渊转了身子,让背上挨的那道药石无灵的寒铁鞭痕稍微在沈望山面前露了点端倪,朝他岔开话题道:“你倒不是先问问这段日子里长流生了什么事,愁那个逆徒干嘛?”
秋明渊心里暗怀着期待,希望沈望山看见这伤能关心他片刻。果不其然,沈望山看见他背上的伤痕,朝他抿了唇,苍白着脸道:“寒铁鞭?你又是犯了什么事惹怒了圣尊吗?”
秋明渊心里涌上来一股柔软,可还未待他开口,沈望山便掀了被子要下床,只说道:“我有要事要禀报圣尊,事关重大,皎月呢?”
他才刚站起来,身体便晃了一晃,秋明渊站在旁边,脸上刚刚的温暖只僵在了面皮上。他没有伸手扶他,半响才尽量平淡如水的说道:“望山,你睡了快两个月了。”
沈望山转头看他,有些诧异道:“两个月?”
秋明渊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字字如刀子般朝着毫无防备的沈望山扎来:“龙皎月在两个月前就被挫骨扬灰了。”
沈望山僵住了。
他看着秋明渊,似乎想从他眼里辨明这是不是秋明渊一时的玩笑。可相识百余年,他似乎从来没有听过秋明渊对他说笑。
沈望山的身子晃了晃,重坐回了床榻。他坐在床榻旁,只垂着眼睛,有些迟疑的重复道:“两个月前,就被挫骨扬灰了?皎月她被戳骨扬灰了?真的连一点骨灰都没有剩下吗?”
秋明渊在旁边,毫不留情的冷冷道:“她被扔下了千刃峰,下面魔雾缭绕,哪里能剩下一点骨头渣滓。”
沈望山坐在床榻旁,只虚弱的咳了咳,半响才呐呐说道:“为什么呢?龙宗主总该是护着她的吧,龙庭就这么一个嫡女,龙天羽就这么一个嫡孙女,长流就这么一个龙皎月,总归是有人护着她的吧?”
他抬眼去看秋明渊,秋明渊在旁边只叹了口气说道:“护着她,谁护着她?白露公主亲手行刑,白芷是人证物证,西北齐云府的事情有目共睹,龙宗主只说是没她这个女儿罢了。犯下了如此人神共愤的滔天大罪,护着她,谁护着她?”
沈望山有些迷茫的说道:“大罪,什么滔天大罪?”
联想到某件事情,他的脸突然更苍白了一分,只朝秋明渊哑然苦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是皎月害得我如此?”
秋明渊听他这样一说,先是摇头:“你不必这样维护她,我知道你素来心软,护着她。。。。。。。。。。。”
可是想到龙皎月已经死了,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望山也没有再为她辩护的理由,秋明渊脸色一变,浑身僵住了,只不敢置信道:“怎的,难道不是?”
沈望山苦笑起来,只轻轻的咳了两声,朝他道:“皎月是被魔尊抓走的,挂在那刑房里,折磨的不成人形。我让皎月逃走,她不肯,还将我从那魔宫里背了出来。若不是她不肯舍下我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