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檀木梳妆台上的妆匣,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拿出妆匣最里面的那只桃花饰。
那是有一年春,她表现得不错,祖母和母亲才许她留下的一只普普通通的饰,没有上好的材质,在她们眼中,是有失身份的物件,虽是允了她留下,却不许她戴出去。
可是……可是……
她看着镜中自己有些红的脸,忙用冰凉的手背降降温。
铜镜中的脸圆润瓷白,一双杏眼中盛满了春思,几乎要溢出来,小巧挺拔的鼻尖下,那一张饱满的唇,也要忍不住上扬。
她想,她生得应当不错吧……至少应当不会惹人厌恶吧……
可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她的眉又蹙了起来:青莲色,似乎有些老气了……
祖母却说,青莲色大气端庄,衬得上她的身份,她是崔氏长女,是崔氏小辈的表率,应当成熟一些。
但她想漂亮一点儿,就这一回。
她将手中的桃花饰别在了头上,欲起身去寻一件榴子红的衣裙,配上一对玉耳珰,再将腕子上的祖母绿换成羊脂白玉。
此时,外头去忽而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是侍女春雨走了进来。
春雨一见她头上的装饰,便忍不住提醒:“娘子,这身装束若是叫老夫人瞧见……”
她抿了抿唇,默默将头上的装饰一一卸下。
春雨是她的贴身侍女,从小与她一起长大,不会害她。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若是不如祖母的意,免不了又要挨一顿骂,即便春雨不来劝,她也不会真穿这一身出门。
春雨亦是不忍看她这副落寞的模样,温声开解:“娘子,奴婢给您梳一个合适的髻。”
她的手很巧,会梳各种各样的型,不一会儿便梳出一个灵动的髻,配上婉妘的青莲色衣裳,倒是意外地和谐。
婉妘这才满意了一些,迈着均匀的小步子朝前厅里去,等了一会儿,跟着祖母与母亲一同上了马车。
正要入夏,天气有些燥热,马车里又坐满了人,有些沉闷。
她想开窗透透气,可心知肚明这不合规矩,也只能憋在心里,憋得额角有些热汗渗出。
上的老太太看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吩咐:“若是嫌热,将车窗开一些便是。”
得了吩咐,她才敢转身微微推开车窗。
车窗被打开的瞬间,飒飒凉风被送进,同时被送进来的还有一阵清澈的朗笑声,这声音……
是他!
崔婉妘心中激动得几乎要炸出花来,可是面上还是端庄的,一动不动的。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家世,只是那次从雍州回京城之时,路中突遇劫匪,被他偶然相救。
自那以后,她总是回想起他坐在马上,朝她伸手的那一幕。
她本以为,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以后都不会再见,可上个月,她跟随祖母出来礼佛之时,又遇见了他。
他好像是出来游玩的,骑着一匹骏马在路上飞奔,那天的阳光很好,他在马上是那样肆意、自由,像天边的飞鸟。
车窗外的笑声又传来了,她好想出去看看,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纤细的手指悄悄在袖中攥起,听着那笑声越来越远,她默默垂下了头,柔软睫毛低垂着,掩盖住眼中藏不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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