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总心想你龟儿子这分明是抢功,不过想到这事没他以为的那么简单,禁不住笑道:“弟兄们,把这些龟儿子全捆上。”
“嗻!”
这边忙着捆人,船上的乱也平了,一队绿营兵将船上的衙役、青壮一个接着一个架了过来,紧接着是船夫,让他们跪成一排。
周二爷是最后被架过来的,他一边挣扎一边哭丧着喊:“老爷,军爷,冤枉啊,我们不是贼人,我们是奉滇宪委运滇铜的云南楚雄府定远县官差,我有海捕公文,我们是来捉拿偷盗官铜的贼人的……”
第九十二章明察秋毫
“你是官差?”辉图惊诧地问。
“我不是,他们是。”周二被架着动不了,只能冲那些被五花大绑的衙役努努嘴。
辉图从未遇到过如此荒唐的事,将信将疑地问:“他们是官差,你又是谁?”
“我是云南楚雄府定远县正堂的弟弟,定远县正堂是我亲哥,我有海捕文书,我真是来办差的!”
“海捕文书呢?”
王千总不识字,从一个绿营兵手里接过文书递上来问:“辉老爷,是不是这个。”
辉图接过文书看了看,抬头道:“不似有假。”
“辉老爷,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周二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家兄奉滇宪委运滇铜,一路上小心谨慎担心出哪怕一丁点的差错,结果防住了盗匪却没防住韩四这个衣冠禽兽,竟让他偷走了八百斤铜!”
“这么说我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是,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辉图心想没捉住反贼捉几个偷盗官铜的毛贼一样是功劳,禁不住问道:“韩四是谁?”
“他,站辉老爷您后天呢!”周二又冲韩秀峰努努嘴,咬牙切齿地说:“辉老爷,他叫韩秀峰,字志行,在家排行老四,以前好像是个巴县县衙的清书,不晓得借给衙门帮闲之便讹诈了百姓多少银钱,竟花钱捐了个九品候补巡检。也正因为看他是个官,我们才没提防,才让他给得逞了。”
吐沫横飞,说得有鼻子有眼。
杜三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你龟儿子说志行偷盗官铜,可有人证、物证?”
“有,被盗的八百斤官铜全在他船上,不信你大可去船上瞧!”
“捉贼拿赃,这么说人赃并获了?”
“还是那句话,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有官老爷做主,周二胆子顿时大了,连说话也变得中气十足。
辉图很想帮他做主,但一听到韩秀峰的船上有八百斤官铜脸色立马变了,下意识回头朝下午曾上船查看过的税吏税卒望去。
杜三强忍着笑追问道:“你口口声声说韩志行偷盗官铜,那晓不晓得他是咋偷的?那可是八百斤,不是八斤,也不是八十斤,别说他一个文官,就算我这样行伍出身的武官一时半会间也搬不走,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周二不假思索地说:“他有同党!”
“谁是他的同党?”
一想到刚才差点被夔州的官兵当作犯上作乱的反贼给剿了,而始作俑者不用问便知道是眼前这个武官,周二就是一肚子火,脱口而出道:“你!”
“我?”杜三哭笑不得地问。
“就是你,不光你,还有那个大个子,还有那个背褡裢的。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既是他的结义大哥,也是他的同党。你后头那两个既是他的长随,也跟你一样是他的同党!”
这时候,被辉图盯得心里毛的税吏苦着脸道:“辉老爷,天地良心,我真没见着啥官铜,不信您问江大,不信您问钱六!”
韩秀峰等的就是这句话,从王千总身后走出来,从怀里摸出税票,一脸无奈地说:“辉老爷,要不是有这张税票,要不是有您作证,我韩志行今天就算跳进川江也洗不清。”
“韩四,你别装了……”
“住嘴!”辉图再傻也明白这是栽赃嫁祸,甚至联想到铜天王为啥要栽赃嫁祸韩秀峰,因为韩秀峰是打算进京补缺的,身上一定带了不少银钱,栽赃陷害一只大肥羊,比在码头上讹诈那些个船家货主更有油水。
他狠瞪周二一眼,转身道:“码头上这么多船,那么多人,官铜到底是怎么搬上船的,找几个船工问问便知!”
“辉老爷明察秋毫。”韩秀峰不失时机地拱起手。
“王千总,劳烦你把那些个船家货主船工脚夫全带过来!”
“嗻!”
周二猛然意识到这是夔关,码头边系泊了不下百十条大小船只,几乎每条船上都有人,有的船上还不止一个,正不晓得该如何辩解,一个绿营兵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挤进人群半跪在王千总面前,大惊失色地禀报道:“禀千总,我左营甲哨马兵吉桂山、乙哨步兵焦二牛被这帮龟儿子砍翻掉进江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晓得被江流冲哪儿去了!”
“啊!”
“好几个船工看见的,我……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人命关天,没找着就不找了?”王千总气得咬牙切齿,回头吼道:“李伍,带几个兄弟去找。老鬼,赶紧去找两条船!”
“嗻!”
辉图大吃一惊,喃喃地说:“闹出人命了……”
“辉老爷,人命关天,而且出事的是我左营的兄弟,这件事卑职不得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