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国之根本。魏国不养闲人,也养不起闲人,唯有让百姓有地可种,有粮可食,方才不会聚集生乱。”
郑士则点头,“只要地方官吏执行力度强,我魏国百姓就不愁没粮吃。”
韩琅笑了笑,谦虚道:“郑老在魏国扎根数十年,对国情了如指掌。我初来乍到,总是有看不透的地方,许多事情还需你指点一二。”
郑士则拱手道:“韩相过谦了。”停顿片刻,“此次江陵君逆反案牵连到众多人,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得饶人处且饶人,下官到底愚钝,有些人虽有瓜葛,但也不至于因此丢了性命。君上如此做派,实在让人胆寒。”
韩琅抿了一口酒,隔了半晌才道:“郑老敢怒敢言,我韩琅是佩服的。”
郑士则没有说话。
他向来直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得罪人,所以干了几十年还是个中大夫。
这种人韩琅是喜欢的,跟他打交道不需要太费心思。
“我就想问郑老一句话,你若是君主,可愿大权旁落?”
郑士则愣住。
韩琅慢悠悠道:“君权,君王掌权,方可称之为一国之王。君上若想开辟出一番成就,唯有牢牢把握王权,掌生杀,不受世族遏制,才可称之为王。”
郑士则并不认同,“话虽如此,但无辜之人因此受牵连,实难服众。”
韩琅不以为然,“成王败寇,脚下踩着皑皑白骨,哪个能不错杀,能不见血呢?”又道,“每一个太平盛世底下都会埋冤魂,藏枯骨,谁又会来为他们鸣冤?”
郑士则喉头滚动,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年轻人仿佛已经很老很老了。
那一腔孤勇热血与赤忱早已在韩老夫人自刎时死去。
那具深埋在雪地里的枯骨冤魂无人认领,甚至连去祭拜都要小心翼翼。
这么多无辜的人,谁又会永远记住他们呢?
韩琅平静地望着落在寒梅上的飞雪,也不知是腿伤落下了病根还是其他原因,有些隐隐作痛。
傍晚时分左腿寒气侵入,犹如泡在冰窟窿里疼痛难忍,宋离命人请来医师看诊。
那医师扎过银针,开了药方,叮嘱仔细保暖,勿要冻着。
送走医师后,宋离备下羊绒护膝绑到韩琅腿上,说道:“想是落下了病根,往后有得你受了。”又道,“天冷了,先生莫要熬夜,更不宜久坐。”
韩琅并未放到心上,只道:“无妨,有轮椅可使。”
宋离啐道:“既然有轮椅,那你一辈子都下半身不遂坐轮椅好了。”
韩琅:“……”
这话委实恶毒,他悻悻然闭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