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结巴道:“你…你可杀不得我。”
“为何?”
女孩儿四下张望,惶急喊道。“水十六、木十一,快来助我!”
只可惜这两名刺客皆败在演心出食刀下,正浑身鲜血、不省人事地倒在殿外风雨里。其余刺客或是死伤,或是困于五法阵不得脱身,竟无一人能来出手助她。
“若是杀了我…”三娘惊恐万状道。“…你,你会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演心道。“闯荡江湖的人,早该有死无葬身之地的觉悟。”
“姐姐…左不正绝不会放过你……”
面对三娘软弱的威胁,破戒僧缓缓咧嘴,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左不正不过一介歪门邪道,正合下愚之意。”
此时他已不打算多言,顷刻间金链飞出,三百佛手刀破空而来,每一刀都泛着致命寒光。左三娘大惊之下将身子紧紧蜷起,心中却已作好了被千刀万剜、痛不欲生的打算。
谁知此时从五法阵里冲出一个黑影来,抬手一记偃月刀就将佛手刀格开。
那人被僧众真气打得遍体鳞伤,每踏一步便鲜血淅沥而下,面上障月阿修罗的鬼面歪歪斜斜,不复气势。三娘一见他便感激地大叫:“金十八!”
一击不成,佛手刀势变幻。金十八赶忙出手抵挡,忙不迭道。“三小姐快些跑开,这老秃驴厉害得很。我看今日若能在他手下走过一百合,本人必将名垂青史。三小姐也尽管向楼主美言几句,给我加点月钱。”
他毕竟是久经屠僇的“金”部之人,于刀剑交锋一事要比两位暗卫女子熟稔得多。只可惜演心实在担得起江湖第十的破戒僧名号,见寻常出链不起效,便一手持金链,一手从链上剥下出食刀来,笑道:“倒来了个禁打的人,下愚这‘出食三百刀’也终有施展之地了。”
原来破戒僧先前出手竟未曾施展过出食刀法,仅凭一条金链子杀人。候天楼刺客们听罢不禁不寒而栗:方才这头颅鼓胀的怪人尚且能在一合内杀人,那末待他使出传闻中的“出食刀法”又究竟会怎样?
金十八面色如常,一颗心却急鼓动。他感到握着偃月刀的手湿湿腻腻,冷汗打湿了掌心。刺客向来擅暗中杀人,此时殿里却灯火通明,而他要正面迎上江湖第十——破戒僧演心。
演心道:“第一刀!”于是红楠木门刹那爆裂,狂风暴雨疾涌入殿。金十八用偃月刀去接那短却重烈的佛手刀,只觉得腕骨欲碎,两手剧痛。
演心又喝:“第二刀!”这一刀如风驰电掣,比电光更快,仿若一瞬而能达千里之遥。金十八勉强接了,这回他两臂忽地蹿过一阵刺痛,仿佛骨肉碎裂。
“第三刀!”风雨回旋,一地松柏叶漫天飞起。与此同时殿内蒲团四下掀翻,金黄佛光帐破落拂在柱上。金十八已双膝跪软,却仍咬着牙撑住那刀势,血与汗泻在石砖上。
他已快撑不住了,仅接三刀就几能让他神智飞散,足见破戒僧功法之深厚。可惜他不能走,因为他一走这刀就要落在左三娘头上,所以金十八只得苦苦撑着。
见他模样狼狈,演心摇头叹道:“第四刀,你能接住么?”
金十八气喘连连,将一口血沫吐在地上:“我本要说‘不能’,但奈何人总要有些逞英雄的时候。我平日干的是些杀人放火的营生,今日倒想试一试能在江湖第十手下能走过几招。”
破戒僧平淡地道:“你只用说一个字。”
于是金十八果真只答了一个字。
“能!”
这个字一出口,第四刀便訇然而出。天边万雷奔腾,密云骤雨,波澜惊动。这一刀也气势大盛,犹如暄雷骇起,云雨阗阗。黑衣刺客两膝骨碎,跪入地里,偃月刀裂纹尽显,终于再也支持不住。
绝望的是,演心此时安稳地道:“还有两百九十六刀。”
还有两百九十六刀!
金十八感到天昏地暗。四刀已让他在死门关踏入半步,天下还有谁能真挺过这两百九十六刀?他想站起,却再也受不住双腿剧痛,身形摇动之下又是吐出一口胸中淤血来。
破戒僧的眼中却无风无波,他道。“除左不正外,候天楼难道真无一人能敌得过下愚?祸害天下的恶人竟如此不堪一击,阿弥陀佛,真是教下愚失望。”
他又以第五刀劈飞了自五法阵中逃出的两名刺客,而第六刀——势必要取左三娘与金十八的性命。
见死到临头,三娘眼里盈满了泪珠,她哀声道。“金十八,是我害了你。”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此时竟生出些微似人一般的同情与悲悯之心了。
金十八艰难地摇头。“为三小姐赴汤蹈火…值得。”他喘着气望向举刀欲砍的破戒僧,眼里似是像在看那头颅浑大、面容丑陋的怪人,却又好像在看他身后金光黯淡的罗汉像。
“只是破戒僧说错了一件事。”他忽而说。
“是甚么?”三娘泪水涟涟,已无心情再听下去。
黑衣刺客抹了一把面上的血,喃喃道。“候天楼…的确有能敌得过他的人。”
就在一刹那间。
破戒僧背后的佛像动了。
那是一尊金刚子像。平日里本是罗弗多尊者背手屈身、向身侧雄狮微笑的那座罗汉像,今日却显得有些不同。可能是僧众忙于对付突袭而来的刺客,竟无一人现这笑狮罗汉大胆地坐在狮身上,手捧一钵,钵中盛着些豆皮梅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