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涣差点没被气成河豚。
明明自己是来关心他的!结果他非要给自己甩脸色,关键自己还没办法真的丢开他不管。
之前他被带着去参加族叔的葬礼的时候简直被吓坏了,原来小小一个风寒最后竟然能弄得那么严重,从前那么健康的一个人竟然就没了。
现在,他想了想沈倦从湖水里出来的时候身上那股冰冷的温度,以及刚刚擦头时候身上湿漉漉的水渍,心里那股愤怒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然而他才气冲冲出来,又拉不下脸再回去。
他左右看了看。
船舱里面房间并不多,本来就只是打算游湖而已,所以这条大船里只有上下两层,沈倦呆的房间是第二层,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朝外开的窗。
林涣犹豫了一下,悄悄地跑到了那扇窗子底下。
他身高不够,头顶才到窗户边上,使劲踮脚也看不见里面在干嘛,干脆跑隔壁搬了个小板凳垫在脚底下,自己站在上面,总算勉强能露出眼睛看到里头了。
沈倦本来没注意到外头有动静的。
实在是林涣搬凳子挪凳子踩凳子踩得吱呀吱呀的,加上他又怕摔下去,所以用双手掰着窗棱,又有嘎吱嘎吱的声音,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单拎出来正常人也感觉不到什么。
但是放在一起以后,沈倦就觉得是不是有小老鼠在刨地板。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窗边有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握住窗棱,显然在使劲儿往上爬。
下一秒,一个黑乎乎的头顶就从窗边慢慢慢慢升上来了。
似乎怕被他现,这脑袋动作十分缓慢,时不时还往下缩。
沈倦一看那双手就知道是林涣,只是多少有点好奇他刚刚不是还气鼓鼓走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沈倦没吱声,假装在背对窗口的位置擦头。
实际上这房间里有一面铜镜,沈倦略微调了调镜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窗边。
只见林涣爬到了窗边上探头,现自己背对着他便大胆地整个脑袋都压在了窗边上,然后不动了,就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沈倦想了想从刚刚起他一系列的操作,隐隐悟到了一点他到底想干嘛。
他端起桌边上的药碗,同时眼睛盯着镜子里的林涣的表情。
果然,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了。
原来是想看着自己喝药啊。
沈倦摇头,这么小一个小孩,整日里操心的东西倒是多,还得盯着自己喝药。
他看了一眼镜子,这会儿的镜子早就能照得人纤毫毕现,林涣脸上期待的表情也一览无余。
沈倦不免笑自己,跟一个小孩儿开玩笑做什么,他才那么点,估摸着自己说什么他信什么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玩笑,若是他口头上不注意点儿,不就是在欺负小孩子么?
于是他干脆利落把药喝了下去,随即扭头:“药我已经喝了,你放心走吧。”
暗戳戳偷看的林涣:“……”
好尴尬喔。
他臊得脸红,忙不迭要从凳子上下去。
沈倦提醒他:“小心点儿,别等会摔坏了牙。”
【心上人:明明沈倦是平平淡淡认认真真地说这句话的,而且还是关心欢宝……但是吧……】
【白菜豆腐脑:但是你总觉得他在嘲讽欢宝对不对?我也这么觉得哈哈哈哈。】
【啊:这就是长着最帅的脸,说着最嘲讽的话吗?i了。】
看着弹幕,林涣默默地爬下了凳子,然后深呼吸——嗯,他是怕我摔了才这么说话的,不是故意咒我,他是怕我摔了怕我摔了。
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以后,林涣鲜见的没生气了,他干脆重敲开沈倦的门:“你饿不饿?我娘盯着人去煮了吃的,要不要吃一点?”
沈倦摇头:“嘴里都是药味,没胃口。”
林涣便同情地看着他:“我也不喜欢喝药,太苦了。”
他又想到沈倦是因为自己才要喝药,自己态度还那么差,都不是个乖小孩了:“对不起噢,我不该那么凶你的,就是……你说话好气人,我忍不住生气了,可是我还是不该生气的,对不起啦,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长串,来回都像车轱辘一样转来转去,最后总结:“反正就是我不该生气,谢谢你救了我。”
沈倦难得正眼看了他一次。
他在京城碰到的那些小孩,和林涣年纪一样的大多都还在娘怀里撒娇卖痴,一个比一个娇气,有些比林涣还大些的,总仗着家世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即便理亏也是硬着往前顶,只有别人给他们道歉的,让他们道歉那是比登天还难。
如今他一个三岁小孩,能把话说清楚,还知道道歉倒是难得了。
他一个年纪大点的总没有和孩子置气的道理,因此只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林涣又开心起来了:“本来说好今晚去拜七姐的,只是我娘不许我再出去了,只让我待在家里。你呢?你也落了水,要不也别出去吹风了,和我一道回去好不好?”
他连珠炮一样邀请沈倦去家里。
沈倦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林涣还要说话,门口传来锦书的声音:“哥儿叫我好找,夫人问怎么还不回上头,等会船就靠岸了。”
她向沈倦行礼:“夫人才刚叫人把船靠了岸,已经叫人往家去收拾客房了,百般邀请小公子一定要在家里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