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瑶瞟了他一眼,态度登时冷了下来:“你又在安什么坏心思?”
“晚辈绝无此意,只是……”饶是以宋老道的如簧巧舌,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不由支支吾吾,极为尴尬。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叶歆瑶右手按着太阳穴,很是疲倦地回答,“那户人家乃是扬州一户大商贾,听说最大的买卖就是贩盐,主家姓罗,家主单名一个硕字,你可听过?”
罗硕?竟是这家伙?
宋老道与罗硕素不相识,却见过罗硕岳父的父亲。想当年对方进京科考,家贫无资,住不起客栈,只得借住在当时声名还不算显赫的归真观中。
那时的宋老道还是个负责扫洒的粗使小道童,与借宿的举子们打过照面不说,还曾站在墙根听他们念书。听说姓罗的屡试不第,却因结识陈国公的公子,落榜后便没回乡,而是在陈国公府上做了个西席。后不知因什么事,受那位陈国公公子的牵连,被革去功名,三代之内不能科举,年纪轻轻的宋老道还曾唏嘘过好一阵子。多年后宋老道才知道,这位昔日的举子竟在陈国公的吩咐与支持下前往扬州,开始经商,虽说斯文扫地,也被家族除名,却过得比从前不知道要强多少。
快想了想罗硕的生平,宋老道不由意动——还真像老祖宗说的,这两父女都极好命!
广宁十五年的大水,不知淹了多少田地村庄,洪水过后,瘟疫横行,粮食欠收,百姓颠沛流离。多少大人都熬不住,死在一连串的天灾人祸中,罗硕一介黄口小儿却活了下来,被罗老爷买下,给了一口饭吃不说,还能学手艺。
罗老爷养着的孤儿,没一千也有八百,有看家护院的,也有学习手艺的,比罗硕忠厚老实勤劳肯干,或是比他机敏灵活舌绽莲花的数不胜数,偏生罗硕就对了罗老爷的眼缘,觉得他沉稳果敢,又不乏细心,便提拔他做了管事。若单是这样,倒也算了,毕竟被罗老爷欣赏的管事少说也有一二十个,年龄差不多的也有七八个。罗小姐乃是罗老爷的独女,夫婿真是挑花了眼,偏偏那么多青年才俊,罗小姐一个都没看中,却唯独看中了其貌不扬的罗硕,人嫁了不算,还带着万贯家私做添头……莫说一介孤儿,就是常年行善积德的人家,又有谁能有如此好运?
至于罗妙菡,那就更别说了,楚王的许诺虽隐秘,也逃不过有心人的耳目,一介商贾之女能为藩王侧妃,不是命好是什么?公侯家的千金争得眼睛都红了,也未必能嫁入皇室呢!虽说后者愿意做妾的话,一个侧妃身份跑不了,正是因为做不了正妃才进不了皇室大门,可这两者的身份地位能比么?商贾女入皇室玉牒,真真正正是祖坟冒青烟了!
宋老道越想,呼吸就越是急促,心也怦怦直跳——罗家父女的命越好,若自己能争过来,那不就是自己的命越好么?
这一刻,御封的国师,归真观的观主,达官贵人眼中的世外高人,却恨不得能生出翅膀飞到扬州去,立刻把过继的事情给办了!
“看你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再这样下去,为长生堕入邪道都不自知!”叶歆瑶冷眼睨着宋老道,厉声喝道,“我且问你,若我为你办成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对罗硕和罗家小姐?”
宋老道闻言,不由心中虚。
按他的想法,自然是杀了罗硕,将对方的命格夺来,然后托言罗小姐看破红尘,矢志不嫁,一生清修。大不了为她求个御赐的封号,当个皇帝金口玉言封的居士,也算地位有所保障,一点都不亏待她。区区商贾之女,能见天颜就顶天了,还想怎么样?
当然,想法归想法,宋老道却不敢这样说。
虽是寥寥几面,宋老道也自认为摸清了这位老神仙的一些态度,嫉恶如仇说不上,蝇营狗苟却是肯定看不惯的,杀人夺女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更是做都不会去做。若说宋老道之前胆大包天,一味求利,听叶歆瑶说这么一大通因果业报,也有点信了,只是一时半会心态和想法改不过来罢了。
到底怎么说,才符合老神仙的心意呢?
饶是宋老道自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很高,这些年也凭着八面玲珑的手段,在保全自身,壮大道观的同时,更是不知捞了多少好处,可遇上与自己三观截然不同的人,一时半会也卡壳了。他想了好半天,才含糊地将皮球踢给叶歆瑶:“还请老祖宗示下。”
对这种既想得好处,又不想担责任的人,叶歆瑶一向无甚好感,闻言便冷冷道:“女人的福气,大都来自于父、夫、子,你不想延长的寿命少六成,就最好打消让她一辈子不嫁,乖乖被你控制的念头!”
这句恶心到让人想吐的话,自然不是叶歆瑶原创。
叶歆瑶曾经遇见过一个修士,寡母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媳妇耕地操持家务,儿女乖巧伶俐煞是可爱。眼看着他已中举,苦日子就要到头,他却为求长生,狠心将他们悉数抛弃,甚至还十分得意自己的举动,认为若不是昔日当机立断,早就化作黄土一抔,怎能活到如今的年岁?面对正义之士的质问,他便道自己乃是儿子生父,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儿子无权指责他;女人的福气来自于父、夫、子,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家中女人对他自没有指手画脚的余地;外人就更无权干涉他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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