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出府了?”
周子濯脱下朝服搭在架子上,周福忙将备好的衣裳递过去,一五一十回道:“听说少夫人近日得了个玩伴,今日便被邀去府上做客了。”
“哪家小姐?”
“好像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
周子濯闻言眉头蹙起,“宋姑娘与子莹差不多大,怎会邀她去府上做客。”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府里丫头们说,适才宋姑娘亲自过来接的少夫人,同行的还有宋家公子。”
听到这句话他瞳孔猛缩,放在腰间的两手霎时僵住,“宋景然?”
周福不明白少爷为何这么大的反应,挠挠后脑勺附和道:“是啊,小的听着后也有些诧异。”
周子濯沉默下来,旁人或许不知,可他与宋景然同朝为官,此前又是同窗旧友,那厮对秦漪有何念想他再清楚不过。
“去备马车。”
……
宋府宅院粉墙绿柳,雅致古朴,入门便是曲折游廊,两边是鹅卵石子漫成的甬路,周子濯随着仆人来到一处楼,上头隐隐能听着嬉笑声。
“周公子,令夫人就在上面了。”
“嗯,有劳。”他未做迟疑,抬脚迈了进去。
这厢,秦漪倚栏坐在石桌前,一旁便是宋家小姐宋语柔,而与秦漪相对而坐的便是那宋景然,此时二人正在对弈。
秦漪从碗中捏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脸上神情淡然自若,而宋景然略显迟疑,指尖黑子刚落下便听自家妹妹不留情面地嘲笑道:“哥哥,你这回可莫再输给秦姐姐了,传出去太过丢脸了些。”
被如此戏谑宋景然没有半点窘意,爽朗笑道:“秦妹棋艺精湛,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声音与本人一样清越,又比年少时更显沉稳,秦漪莞尔:“宋公子过奖,适才那一局也多亏你让着我。”
这声宋公子叫宋景然有些怔忡,犹记那年元宵花灯夜,各家公子小姐相约泛舟西岭湖上,彼时,他随同窗刚要上船,忽闻身后一道温软细语。
循声望去,只这一眼便成了惊鸿一瞥,岸上姑娘肤如凝脂顾盼生辉,端的是仙姿玉色,娇美不可方物。
少年蛰伏的心在那一瞬怦然而动,却得知她便是周子濯的未婚妻,虽有怅然若失之感,却也再未生过非分之想,那时她还未出,便如其他姑娘那般唤他一声景然哥哥,断不是今日这般生分。
白驹过隙,以往种种恍若隔世,面对佳人,如今他只能称一声“周少夫人” 。
神游间,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我道你今日缘何推却李少卿的邀约,原是在家中招待客人。”
桌前三人皆循声望去,周子濯匆匆走来,待与秦漪目光相接时才慢下脚步。
宋景然神色微变,起身笑道:“周兄冤枉,你知我素来不爱花天酒地,那醉香楼实在嘈杂,故而推辞未去。”
周子濯哼了声,似笑非笑:“未料客人竟是内子。”
这话他是冲着秦漪说的,虽不解他为何突然过来,可凭着以往了解,她觉出他面色不悦。
察觉出有些不对,宋语柔忙打圆场:“周哥哥误会了,今日是我约秦姐姐过来的,我知秦姐姐棋艺甚好,便央求哥哥对弈一番,刚才我们还打赌,若哥哥输了就得带我去连云山庄游玩,这不,多亏了秦姐姐,我总算能出趟门了!”
周子濯微颌,脸色稍缓:“原来如此,不过府中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置,待忙完这阵子再叫你秦姐姐陪你玩耍可好?”
宋语柔欢快应下,站在一侧的宋景然心中苦笑,外人都传周家二少爷婚不合,可秦漪才出来不过半个时辰周子濯便跟了过来,看得这般紧,又哪里是不合呢。
“走吧。”周子濯凝视着秦漪说道。
他神色倨傲语气强硬,秦漪无端生出几分不适,可又怕府中确实有事找她,只得起身与宋语柔道别。
从身旁经过时,周子濯抬手将她手腕攥住,瞬时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
直到上马车时他才将她松开,亲手撩开帘子将她搀扶上去,二人并肩而坐各怀心思,快抵达周府时,周子濯冷声开口:“还未和离便找好下家了?”
闻言,秦漪惊愕地看向他,不敢置信他竟说出如此难听的话。
见她眸中隐忍着泪光,贝齿紧咬朱唇,姣好容颜霎时惨白,周子濯顿生懊恼。
他撇开眼,低声道:“宋景然不合适。”待下马车时又补充道,“你无需担忧,我自会亲自替你寻个称心如意的英年才俊,也不枉你我夫妻一场。”
秦漪努力压制心头愤怒,扬起下巴瞪向他:“你来便是为了羞辱我?”
伸向帘子的手僵在半空,周子濯垂着眼,半晌叹了口气:“不是。”
丢下简短二字他走下马车快步离去,目睹这一切的宝画宝珍错愕不已。
“姑爷这是何意?”
亲自去接小姐回来,又莫名摆脸色,这般忽冷忽热叫人难以捉摸。
秦漪抚了抚胸口,幽幽道:“不必理会。”
无论是何意都与她无关了,她如是想。
*
五月十六是个艳阳天,这日周府张灯结彩一派喜气,过往路人纷纷往里张望,还以为是哪家又嫁女儿了。
其实京城贵人里年轻者并无寿辰之日摆宴的习俗,而魏氏之所以安排这场宴席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周常明父子二人在朝为官少不得与人走动,她一介妇人旁的帮不上,便只能通过这种法子与其他名门贵族联络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