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骏马奔腾在林间小路上,周子濯心潮澎湃,过往种种皆在眼前一一浮现,自两年前苏月遥负气离开京城后,他便再无半点她的音讯。
可如今,她竟就这般突然回来了。
不知不觉间他便抵达西岭湖,这条路他曾走过太多次早已熟记于心,夜色下,湖水泛着银色波澜,一道人影伫立在岸前,她身着一袭南疆女子特有的织锦红裙,髻也与京城小姐的样式不大一样,一区枣红色小马驹在她身旁低头吃草,此情此景让他百感交集,直到在原地站了许久后他才朝那方走去。
似是听到了动静,苏月遥飞转身扑入他怀中,周子濯身子僵了一瞬,在嗅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后又柔软下来,紧提的心也瞬间落了地。
“月遥……”
这一声叹息包含太多情愫,有世俗的无奈也有久别重逢后的激动,而最终化作深沉的相思与爱意,只剩下缠绵悱恻。
两人久久相拥,片刻后,低泣声随风入耳。
他扶着她肩膀低头看去,眼前人与梦中出现了数次的面庞总算重合,他眸光微动,神色越温柔。
苏月遥瞪他一眼,灵动的双眸蓄满晶莹,而后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他闷哼一声,任由她泄自己的不满,又听她委屈地哽咽道:“周子濯,你竟然已经成婚了!”
闻言,他挪开目光,喉头倏地有些紧:“月遥,我和绾梅自幼定亲,娶她进门是早晚的事。”
苏月遥鼓着腮帮怒视他,随即踮着脚尖勾住他脖颈。
“京城盛传你与她夫妻恩爱,情比金坚,既如此你又为何还来见我?”
周子濯心绪繁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见他沉默,苏月遥松手转身,捡起地上一颗石子用力扔进湖里。
“你这个负心汉!”
那沉溺在水底的石子就如落在他心上一样,荡起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苏月遥气闷地走到马儿跟前,抬手揉了揉马鬃,“阿爹让我回京后自择夫婿,年前就要把我嫁出去。”
她声音不大不小,周子濯十指收紧,盯着她莹白的侧脸轻声道:“京城的好儿郎数不胜数,想来你定能寻到良人。”
“可我心里只有你!”苏月遥回身凝望着他,眼角已有泪水流出,“两年前你便这样说,如今你还这样说,你是不是真想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别的男人?”
周子濯动了动嘴唇,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苏月遥上前两步依偎在他胸前,“子濯,我宁愿给你做妾,也不愿让别的男人碰我。”
闻言,周子濯心口一震,随即抬手轻抚她的后背,“不许说傻话。”
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做人妾室,此话传出去想必会把苏将军气个半死。
“你是不是爱上秦漪了?”苏月遥仰着下巴,见他目光躲闪顿时怒上心头,伸手拽紧他的衣袖咄咄逼人,“你心里当真有她了?”
周子濯无奈地叹了口气,牵起她手心低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不要,我不能回去!”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而后又慌张地捂住嘴。
他觉出不对,皱眉问道:“你可是从南疆偷偷跑回来的?”
苏月遥哼了声,缠绕一缕丝在指尖,“那倒不是,我随阿爹一同回来的,我嫌他们太慢,就快马加鞭提前赶了回来,你还好意思责问,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早日见到你。”
听到这番话周子濯的心底霎时软成一片,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无奈地低喃一声:“傻丫头。”
*
翌日午后,冷初提着食盒来到秦漪房中,但见她依窗而坐一语不,听到脚步声,秦漪扭头看去,唇边浮出一抹虚弱无力的笑容。
“冷初,你来的正好,这个给你。”
她从梅花小几上拿起一枚玉佩递过去,冷初放下食盒走至她跟前,接过来前后翻看一遍。
“这是何物?”
秦漪垂下头,指尖在那莹润玉身轻轻滑过,“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冷初不解:“如此贵重的东西为何给我?”
她只笑笑,又从匣子里取出两封信笺,“只是想让你替我保管,还有这卖身契也一同给你,若哪天你能离开这里,劳烦你替我把这玉佩和书信转交给宣平侯。”
见她这般平静,冷初无端生出不安,“不,我们说好的,要走一起走。”
“你听我说。”秦漪将她两手攥住,柔声游说,“如今你我二人都出不去,可比起我来你尚有一丝机会,若你真想救我出去就照我说的做,我爹见了这两样东西定会带人过来。”
迟疑半晌,冷初点点头,坚定应道:“好,我答应你。”
她将一应物什小心收好,又从食盒里端出饭菜摆置好,将银箸递过去:“阿绾,别再为那个男人难过,他不值得。”
秦漪自嘲地笑了声,指尖不觉陷入掌心。
“我早已对他心灰意冷,事已至此,我只恨自己错付一片真心,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她想,若有来生,她定然不会再爱上他。
不,她宁愿从未与他相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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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寂寥,万籁俱寂,秦漪静坐在榻前,屋外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不久后,周子濯推门而入,而秦漪见到来人动也未动一下。
她只着一身纯白中衣,满头乌丝尽数垂落,如九天之外的清冷仙子,让人可望而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