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说的什么话,只要您人没事,奴婢们便安心了!”
直到这时宝画才注意到秦漪脸上的面纱,可她以为小姐这时怕被人认出来身份,所以用此物遮挡脸颊,是以未多问。
秦漪又叮嘱了几句,主仆二人便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宝画离去后,观南在门口站了许久,如一尊泥塑般。
适才宝画激越的声音传进耳里,他断断续续听得一些片言片语,此时只觉心绪复杂,既有对周子濯那厮的愤怒,又有对秦漪的怜悯。
可这些情绪都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他是佛子,理应无情无欲无求无念,世间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应与他无关才是。
秦漪自屋内出来时便见他低着头,垂在身侧的两手紧紧攥着,浑身由内而外的深沉低落,连带着手里的佛珠也似染了些戾气。
“法师怎还未回去。”
观南闻声抬头,四目相对,秦漪惊了几瞬。
他两眼通红隐忍不,二人便这样静静凝望着对方,他欲言又止要行又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良久,秦漪挪开视线,在门前席地而坐,她闭了闭眼,耳边不时响起宝画说的那句话。
有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周二公子与苏家小姐总算排除万难喜结连理,踩着她的尸骨,踏着冷初和其他侍女小厮的亡魂,做一对欢天喜地的神仙眷侣。
面前忽然多了一张纯白方帕,抬眸看去,观南深邃的眼眸正凝视着她,那向来清明的目光如今夹杂了许多别的东西,让她一时有些看不透。
他身体挡去大半阳光,也是这时她才觉,原来脸上不知何时又湿润了。
“法师,你可曾爱过何人。”
她感觉到他的呼吸似乎乱了一下,可最终他还是轻声回道:“不曾。”
这答案在意料之中,秦漪倚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翱翔的飞鸟。
“是吗。”
观南解下袈裟遮盖在她单薄消瘦的身上,又在她身旁坐下,“贫僧少时入佛门,自那时起便断了这尘世间的七情六欲。”
秦漪扭头看向他:“人若无情无欲,又与草木有何区别。”
他愣了愣,对上她面纱外的清澈眼睛有些失神。
“周施主曾是姑娘的求而不得,那如今呢?”他认真地注视着她,似要一眼看到尽头,“姑娘可还念着他?”
秦漪笑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自是念的,我盼着看他断子绝孙,死于非命!”
观南轻叹一声:“昔日之爱反目成仇,心中所想皆剩憎恨,若这便是姑娘所说的情爱,贫僧的确不曾有过,也不愿有。”
秦漪未再言语,如今于她而言,情爱之事已是妄想。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时,观南略显艰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姑娘,贫僧再过几日需离开西临去往北越,此行少则几月,多则半载,你……”
秦漪错愕不已,手撑在地上看着他:“为何如此突然?”
观南垂下眼帘,简短回道:“贫僧也是今日才得知此事。”
“如此说来,再过几日我便见不到法师了。”秦漪心中顿生苦涩之感,只是分离向来使人怅然,她便以为此刻的感受也是如此,“此去一别便是经年,日后山水相隔天各一方,愿法师多加珍重。”
观南凝看着她的侧颜,秋风瑟瑟,拂在他心口落下一阵酸楚,他动了动嘴唇,那些压抑许久的陌生情绪几欲冲出。
可他终究还是未说什么,盖在她身上的袈裟,还有手中的佛珠,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告诫他。
他是一个佛子。
第28章2拾捌云凰姑娘,随贫僧一同前往北越……
九月十八,周府大喜。
一时间,周二公子丧妻不足一月便另娶佳人一事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大街小巷酒楼茶馆议论纷纷。
“国公府里的小厮对外说啊,这婚事之所以办的这般匆促,都是为了给国公爷冲喜嘞,听说自从先前那位惨死在大火里后,国公爷就一病不起,请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病症,后来找人算了算,说是府里阴气太重,得尽快办喜事冲冲煞气才行。”
“嘁,这种话你也信?”一布衣男子撇撇嘴,故作玄虚地挥挥手,众人忙伸长了脖子。
“说了都别往外传,我有门远房亲戚在苏将军府上做事,他说,那苏小姐早就跟周二公子暗结珠胎,这时间久了可就藏不住了,可不得早些嫁过去。”
“呦,那秦家那位主真是可怜呐!”
“唉,冤孽,都是冤孽啊!”
……
此次周子濯大婚府中并未大办,而苏将军更是连面都未露一下,可见是被苏月遥气得不轻。
管家重拾掇出一间院子用作婚房,连侍女仆人们都是从别处重调遣的,只因苏月遥提前嘱咐过,她所在之处不得有秦漪半点痕迹。
婚房内静悄悄的,苏月遥头顶红盖头端坐在榻前,待七姑八婆散去后便将那碍事的东西一把扯下,接过侍女玉英手里的肉干咀嚼起来。
“小姐,您也太任性了,为了嫁给姑爷不惜拿自己的名声做赌,大将军和少将军都被您气坏了!”
“谁让他们非关着我的?还搞一出比武招亲,那些个蛮人徒有一身子力气,各个肥头大耳模样丑陋,本小姐看了饭都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