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窦昌怀没反应过来,待他意识到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突听外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他失声道:“严叔!”
严禹诸撞得满头鲜血,触柱而亡。
窦昌怀惊慌地跑上前抱起他,他气若游丝道:“告、告诉那……小子,你父、父亲欠他的,我我……还了……”
“严叔!”
严禹诸闭了眼,死在他怀里,窦昌怀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翌日凌晨,消失了整晚的王简不知从哪里回来了。
他一身脏污,头乱糟糟的,面色憔悴,眼里布满了血丝,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给他开门的仆人披麻戴孝,朝他行了一礼。
王简愣了愣,随即惊慌失措地冲了进去。
整个院子里挂起了白,后院已经搭建起了简陋的灵堂。
在看到窦昌怀披麻戴孝跪在两具遗体前时,他彻底崩溃了。
窦昌怀平静地望着他,轻声道:“三郎回来了。”
王简疯了似的冲上前,窦维和严禹诸的遗体已经被处理妥当,他们安静地躺在那里,好似睡着了般。
窦昌怀黯然道:“父亲说,他对不住你。”
王简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可怕,他的喉咙像被人掐住了般,绝望又无助。
看到他茫然又手足无措的样子,窦昌怀心底泛起了心疼,讷讷道:“请三郎节哀。”
王简泪眼模糊,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沾染了本不属于他的挣扎,喉结滚动,他沙哑道:“昨晚,他们都还好好的。”
窦昌怀沉默。
王简失控地冲上去揪住他的衣襟,愤怒道:“阿兄,昨晚老师都还好好的!”
窦昌怀静静地望着他,字字锥心道:“父亲说,他这一生光明磊落,唯独你王简,是他唯一亏欠的人,他对不住你。”
这话把王简彻底击溃了,温热的泪水滚落到手臂上,窦昌怀仿佛听到了那个年轻人心碎的声音。
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庞被悲伤浸染,它一点点染上了他的眉眼,他的灵魂。
那双支离破碎的眸子里盛满了挣扎与痛苦,那是忠孝仁义与人间正道的一场苦战。
它们一点点啃噬着这个年轻人的心,让他在理智与情感中挣扎徘徊,不得解脱。
窦昌怀轻轻掰开他的手,淡淡道:“父亲走得很安详,他说你已经长大了,他也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往后的路,遵循本心就好。”
王简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哭,毫无体面尊严。
他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嘶哑问道:“阿兄,你教我什么是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