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简迟疑了阵儿,才咬牙道:“元初三十一年的常州矿场事故,是父亲所为;元初三十四年的科场舞弊案,也是父亲所为;还有元初三十五年的曲阳赈灾粮款贪污案,更与父亲脱不了干系!
“祖母,父亲他已经变了,他不再是那个令人敬仰的卫国公,他被权欲迷了眼,成为了一头吃人的恶……”
话还未说完,一拐杖差点就打了下去。
王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王老太君驳斥道:“我放你娘的屁!那是我自己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岂容得了你这孙子评论!”
王简闭嘴不语。
王老太君站起身道:“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孙儿也不信。”
王老太君脸色铁青,显然被气惨了。
王简强压下内心的痛恨,字字锥心道:“老师说他对不住我,自尽了。”又道,“我起初也是不信的,但后来我和阿兄护送老师骨灰回乡时,半道上被人追杀。那些人的手法我最清楚不过,他们是国公府的人,若非孙儿命大,只怕是回不来的。”
王老太君看着他,“所以你回来质问他?”
王简不痛快道:“孙儿想了许久,不知道忠孝与道义该如何抉择。祖母若是我,又当如何?”
这话把王老太君问住了,久久不语。
王简:“孙儿痛恨,父亲明明知道窦维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他教出来的学生不合父亲的意,当初又何故请窦维做我老师,叫我陷入两难?”
王老太君沉着脸一声不吭,祖孙二人陷入了冗长的静默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老太君才道:“这一顿,打得好!”
王简:“……”
王老太君厉声道:“父为子纲,你做子女的竟然敢质疑你父亲,这便是不孝。他打的是不孝子,你说你该不该打?”
王简沉默。
王老太君又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认个错,服个软,给他一个台阶下,不就相安无事了吗,非得闹成这般?”
王简固执道:“孙儿没错。”
王老太君又举起拐杖想打他,王简把脖子伸了上去,让她打。
她没好气地戳他的头,骂道:“榆木脑袋,白挨了这一顿,现在痛快了?”
王简心里头不服气,却也没有说什么。
王老太君指着外头,“你是国公府的世子,往后是要继承爵位的人。你爹挣下来的一切以后还不都是你的,你跟他较什么劲?”又道,“你知道你这爵位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觊觎吗,他们巴不得你出岔子,好把你拉下马来。”
王简嫌弃道:“这样的爵位,孙儿不要也罢!”
王老太君骂道:“糊涂!当年你娘为了这个爵位差点丧命,岂能容你这般轻贱?”
王简垂不语。
王老太君:“不管你父亲做了什么,他始终是你的爹,他的爵位,是你的,他的权势,也是你的。你是王家名正言顺的嫡子,又有宫中的太后母子扶持,只要你别太荒唐,他就不敢夺你的世子之位,你明白吗?”
王简继续保持沉默。
王老太君:“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他不为正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跟他硬碰硬无异于鸡蛋砸石头。
“你难道就不能迂回夺他的权势吗,架空他的政权,拨乱反正,成为王家堂堂正正的主人。
“这才是你应该去做的,而不是凭着一股子傲气跟他硬碰硬,你明白吗?”
听到这番话,王简内心备受触动,“祖母……”
第39章事业小伙伴秦三娘的助攻搭档上京来啦……
王老太君痛心疾,“今日挨了这顿打,你心里头应该有数了,你那父亲已经坏了芯子,往后你要怎么做,你心里清楚吗?”
“孙儿清楚。”
“你清楚就好,王家祖辈用鲜血挣来的清誉容不得有半分污迹沾染,就算他王翰华是我亲儿子都不行!”
王简歪着头看她,冷不丁道:“若是有一天孙儿杀兄弑父,祖母又当如何?”
“你!”
王老太君震惊地望着他,提醒道:“他是父亲。”
王简表情淡漠,冷酷道:“我护送老师骨灰回乡时,他派人来追杀,我以一敌十捡回这条命来,他可曾把我当过儿子?今日我恳请他解惑,他恼羞成怒把我往死里打,又可曾把我当过儿子?”
王老太君被噎住了,只得垂沉默。
王简字字戳心,“我感念他养育之恩,这才抱着最后幻想找他求证,哪怕他是敷衍哄我都好,可是他没有,给我一顿毒打,把我仅有的那点亲情都给打没了。祖母你说,他可有把我当过亲生子?”
“三郎……”
“祖母,孙儿寒了心。你真以为我蠢得去讨打吗,正如你说的那样,认个错服个软,大家都相安无事。可是我没有,我就想赌,赌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他对我的底线又在哪里。今日这顿毒打,打得好,把我彻底打清醒了,只要是阻挡他的绊脚石,任何人都可以抛弃。”
听了他的话,王老太君重重地叹了口气,“当初你父亲还是我亲手教养的。”
王简委婉道:“祖母在后宅不知前朝的事,这些年跟废太子一党争斗,父亲确实改变许多。”
王老太君伸手,王简扶住,她轻声道:“你可莫要像你父亲那般,让祖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