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現在看嗎先生?」佩恩站在一旁,在抽屜里翻出一盒火柴,接著將地上的煤油燈提到桌上來,他以為尼克爾森要看信,便劃開火柴點燃了燈。
「唰」的一聲,火柴點亮空氣,光和熱同時到達,熏蒸著佩恩冰涼的指節,雨水吸附火焰簌簌趕來,警衛室被淋透了,散發著一股發霉的味道,混著發酵的土腥,像是冬天裡壞了幾顆菜的菜窖。
尼克爾森看了一眼窗外,水霧瀰漫,視線模糊一片:「我回去看。」
他站起身,將信封放回箱子,又把箱子抱在懷裡。
佩恩見他一手托著箱子,一手杵著紳士杖,似乎騰不出手撐傘,便快步走到門口,搶先一步將傘撐開,緊接著跨步出門,將傘撐在尼克爾森一步外的頭頂。
「需要我送你嗎?」佩恩看了看雨。
土地被砸的泥濘,佩恩的制服已經濕了一個肩膀,尼克爾森見狀用無名指和小指勾住紳士杖,然後他接過傘,朝著佩恩淺淺一笑:「謝謝,」他跨出門來,讓佩恩進屋,「警衛室可離不了人,尤其是這樣惡劣的天氣,更不可以擅離職守。」
佩恩倏然面上一臊,他撓了撓後腦勺,緩步退回屋內,他笑著向尼克爾森道別,目送尼克爾森的身影模糊在雨幕,他聽著雨聲變得急促,身後煤油燈的火苗像是在跳舞。
風吹進警衛室,將那帘子掀起一角,遺像暴露於風雨,光熱打開了天國的台階,一路相送。
尼克爾森住的這棟樓向來安靜,今天也是如此,興許是雨太大,本就昏暗的燈光不停的閃爍,牆上的血跡乾涸發黑,鬼魅非常,被雨水熏出了一絲血腥味,樓道里的窗留了一條縫,風吹了進來,聞起來很潮。
皮靴磕在台階上,規律的響聲時有時無,尼克爾森打開了房門,屋裡有一股不透氣的溫暖,空氣里儘是紅酒味,混著點點檸檬酸,還有一絲洛加的氣息。
尼克爾森放下傘和紳士杖,換了鞋,抱著箱子去了臥室。
臥室昏暗入黑夜,里要比客廳暖和許多,清淺平穩的呼吸聲迴蕩在半空,酒是個令人酣睡的東西,尼克爾森只能看見洛加一個發頂。
他輕手輕腳的關上房門,又輕手輕腳的放下箱子,他動作極慢的換了一套的睡衣,衣櫃門沒有關,他怕吵醒宿醉的小傢伙。
尼克爾森本想回自己床上,屁股都沾到了床沿,他又變得猶豫,盯著洛加的發頂看了許久,才躡手躡腳的坐在洛加的床邊。
「睡覺一定要把自己憋死嗎?」尼克爾森將洛加撈出來放回枕頭上,給自己騰了個地方,他仰靠在床頭,一腿微屈,調了個舒服的姿勢後俯身去夠箱子。
他放的有點遠,費了點力氣。
床身晃動,將睡夢中的人勾醒了一瞬,洛加迷迷糊糊的睜開一條縫,眼前的一切模糊且灰暗,像是落雪的深夜。
他還沒睡夠,人也不清醒,他只知道身邊坐著一個人,而這個人身上帶著出過門的冷氣。
「半夜出門了嗎?」洛加嘀咕了一句,他揉了揉眼,目光落在尼克爾森臉上,卻對不上焦。
尼克爾森其實沒有聽清,他只聽見「半夜」兩個字,小傢伙睡得神志不清,外面的掛鍾都不知道響了多少次,是半點沒敲進洛加的耳朵。
洛加蹭著爬到尼克爾森腿邊,雙手換過球形關節,臉緊貼在尼克爾森大腿邊,他蹭了蹭,把臉埋了進去。
睡衣都亂了,只遮到肩胛骨。
「餓了嗎?」尼克爾森拉過被子,蓋住洛加裸露的後背。
洛加搖了搖頭,臉移出一點。
「那還睡嗎?」尼克爾森撥了撥洛加的頭髮,將散落在臉上的別到人耳後去。
「睡…」洛加追著尼克爾森的手蹭了一下,含混不清地吐出一個字眼,「困…」
酒精蒸乾了喉嚨,洛加的聲音都是啞的,尼克爾森的手沿著洛加的後頸伸向後背,試探著摸了摸。
可能是酒精,也可能是睡得太多,洛加身上熱乎乎的,像是煨著火爐。
「涼…」
洛加擰著眉,極為不舒服的動了動,像是要躲開這未散的雨涼,他抱著尼克爾森的腿,貼得更近了。
尼克爾森笑了一聲,收回手給洛加蓋好被子,只露出一個毛絨絨的腦袋。
洛加睡得很熱,尼克爾森的腿也跟著熱。
膝邊的呼吸聲慢慢變得平靜,隔著被子能看見洛加胸腔的起伏,昨夜的曖昧顯現眼前,給這昏暗的白天繪上一抹瑰麗色彩,尼克爾森現在沒空想這些情愛,他捏著信封仔細地撕開,他腦子有些亂,卻沒了方才在警衛室里的沉重。
尼克爾森收。
信封倒扣在箱子裡,凌亂的字跡被遮掩,尼克爾森夾出了那張薄薄的紙,大致的看了一遍。
開頭的語句還寫的工整,到了結尾就與信封上的字一樣了,上面有幾點漆黑的墨跡,擾亂了信紙,但不顯髒。
尼克爾森抖了抖信紙,細細看去。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
第32章遺言與託付
[嘿!夥計!]
開頭還是熟悉的培休,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封絕筆,尼克爾森輕笑一聲,指尖摩挲著筆跡,早已幹掉的墨水帶他穿梭時間,他好像看到了伏案書寫的人。
[或許我真的該聽你的話,不該有那麼重的好奇心,我這個人就是太愛玩了,什麼東西都想去看一看,噢夥計,我要被我自己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