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声胜有声,崔樱心中有惶然有不堪,在看见贺兰霆漠然冷静的眉眼时,瞬间冷静下来。
她率先有了动作,不得已之下按了按贺兰霆的胸膛。
崔樱张了张嘴,无声地吐露:“殿下。”她要起身,最好离开这个令她感到耻辱难受的地方。
她臀部刚刚抬起,一只手警告般的将她拉回到硬邦邦的大腿上,崔樱惊恐的看过去,贺兰霆变的威严的眼神正盯着她,薄唇开合,都听不到声音,淡淡扫过书柜和竹帘挡住的地方,意思很明显,是命她噤声不要乱动。
在制止了崔樱想要起身的心思后,贺兰霆才示意她朝身后看。
在贺兰霆的脚边压着一张椅子,正是崔樱之前受了惊吓匆忙闯入时,不小心碰倒的。
她若现在就要离去,势必会带动贺兰霆出动静,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若是不走,暂时就只能与他姿势不妥的贴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隔壁的动静仿佛暂时停了下来,片刻后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询问顾行之,“今日奴家终于见着与郎君定亲的女子了。一想到郎君要娶他人为妻,奴家心里便难受得紧。不知郎君娶妻以后,可还会找奴家一起行乐?”
崔樱忍不住屏住呼息,想要知道那头的回应。
只听顾行之嗤笑一声:“我娶妻又不是娶菩萨,焉能管到我头上不成。”
“郎君好狠的心,那也是位贵女,生的一副花容月貌,你竟也不肯多怜惜怜惜?”
“花容月貌又如何,还不是个跛脚。”
顾行之话音刚落,崔樱犹如遭泼了一盆冷水,她呆愣了良久,与身下的贺兰霆对上目光,眼眶也渐渐红了。
崔樱生来就有些不便于行。
她从出生起就受锦衣玉食的照顾,打小便是金枝玉叶,平常学的是贤良淑德,做的是温文尔雅的女子,经常表现的端庄大度,堪称温婉贤淑的典范。
就是这样的才学、品性、相貌,样样不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天生患有腿疾。
平常走路的情况下,再稍加克制,掩藏在襦裙中动作并不明显,宛如正常人般,但若大幅度行动,或是不注意一激动,就会被人看出是个瘸子。
腿脚不便,始终是崔樱心里的一根刺,旁人一般都会避忌着她不提这个,然而背地里,顾行之却拿她的缺陷肆意侮辱。
此时她的眼睛像是一面染了湿气出现水雾的镜子,又像春夜里屋檐上垂挂的剔透的水珠。
贺兰霆盯了片刻,以为崔樱会哭,亦或落两滴泪下来,然而崔樱没有。
她眼眶眼皮染上一抹秾丽的红,就好似花瓣被捣碎沁出来的花汁,让人想要上手碰一碰,秀颀的脖颈更是一片绯丽。
外人没有说错她,她确实称得上“露浓花瘦,人比花娇”。
在京畿城中,崔樱的跛脚算不得什么秘密,数得上名号被人所知的贵女不多,崔樱出名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
反之,因为她生来的不完美就已经叫大多数人忽略了她的长相品德,更多地关注议论她天生的缺陷。
背地里提起她的名字,总少不了跟着“瘸子”“天残”“跛脚”这样叫。
她身份贵则贵,家中有权势是有权势,却因为这个,很少有人家愿意同崔家结亲,宁愿娶一个四肢齐全康健的女子,也不愿意要一个女瘸子。
顾家主动向崔家提亲时,京畿好一大片喧腾声。
都说顾家四子,顾行之是恋慕崔樱才娶她的,现在想想,加上今日的遭遇,听起来真的很讽刺。
“可奴家今日见郎君,对那位贵女轻言细语,堪称温柔贴心,莫不是嘴上嫌弃,心底还是喜欢的?”
那女子还在勾着顾行之谈论她。
若不是清楚他们未曾现自己,崔樱都要以为这两人是故意弄这一出羞辱她的了。
顾行之:“逢场作戏罢了,带个跛脚出门,丢的还不是爷们的面子。等成了亲,她最好一直待在家里不要出去,我也不想因她被人取笑。”
顾家来崔家提亲那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令媛知书达理,端庄秀丽,温婉贤良,是做主母独一无二的人选,京畿少有女子能比拟,愿结两姓之好,鸳鸯对舞,鸾凤和鸣,荣辱与共。”
崔樱回想当日的话,不禁自嘲的摇了摇头,苦笑着怨愤的拧了手中衣物两下,等回味过来,才现手中攥着的是太子贺兰霆的衣襟。
胸膛前的衣物已经被她弄乱了,而对方只不过是睁着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珠,默无声息的看着她出丑,崔樱立时面薄如纸,脸色一会青一会红。
她接着又想起顾行之和贺兰霆的关系。
顾家是贺兰霆的外家,顾家的女儿就是当今的皇后,也是贺兰霆的生母。
贺兰霆贵为太子,亦是顾行之的表兄。
从五岁起,顾行之就做了贺兰霆的伴读,二人已有十几年兄弟情义,就算是亲兄弟,怕是也没有顾行之与贺兰霆关系这般好。
更何况皇后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贺兰霆与其他妃子生的皇子再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真的拿他们当做兄弟,顾家作为贺兰霆的外家,亲近也是自然的。
他们若是关系不好,就再没有关系好的了。
她不禁担心起贺兰霆会不会告诉顾行之,自己同他在这里偷听了他与人偷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