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四年,贞明六年,西历九百二十年。
诗云春风不度玉门关,河西的春确实要比中原晚一些。
四月初一。
黄河两岸早已郁郁葱葱,甘州依旧风雪漫天。
然而,漫天风雪也阻不住郑守义那东归的心。
郑守义要东归,军中上下看法不一,但是不论抱着何等态度,敢出头相劝的是一个也无。
大总管老年丧子,身体眼见着垮掉一半,谁好意思留他在此吃砂子?
还讲不讲良心。
抛开其他,希望郑守义坐镇甘州,无非是着眼于西征。
有这位在,大军出征总要踏实些。
却也仅此而已。
凭心而论,收拾周围这些菜鸡,真犯不上劳动大总管。
换一个角度,郑守义回中原,在中枢为河西争取更多的资源与支持,恐怕比他留在河西意义更大。
虽然唐王对河西很舍得投入,从当初支持李承嗣就看得出来。然而,有自家带头大哥看着,终究感受不同。
所以,事情就此定下。
因河西还要用兵,而陇右道又过于宽阔,河西节度使帐下本就兵力不足,所以此次东归,郑守义只让老伙计武植武大郎领万胜营陪伴,顺便带上一千骑回鹘狗崽子,连毅勇都都不带。
他走后,河西就由舅哥张顺举带队,陪着次子郑方留下。
郑守义已同次子说明,小屠子没了,这副担子就该他背。
这边的经营方略都有规划,以唐军正兵为主,征牧民仆从,带着小弟往外打,尽可能借力打力,主打一个驱虎吞狼。
这方面,大唐经验丰富。
只有一点,动兵必须慎重。宁可不动,动必有中。
这方面,大唐经验与教训也都很丰富。
郑某人只能管到这里啦。
再往后,全靠这些老伙计跟子侄辈折腾吧。
或许是老天爷开眼,今天艳阳高照,也无风雪也无云。
删丹城外十里,一群军士在旷野中矗立如松。
打头是个七尺长汉,正是陇右道行军大总管。
今天,郑守义就要启程东归。
他已五十有五,若无意外,此生再难见河西。
面前是次子,小郑银光闪闪的一身明光甲,颇具威严。
俯瞰儿子,感觉与小屠子相比这还是欠了一点,不够高,也不够壮。
不过嘛,在坏心思这方面倒是不落人后。
在这儿子肩头轻捶一捶,郑守义将自己的马槊与佩刀都交在他手里。
这马槊,郑守义已不知换了多少杆。
这佩刀,却仍是当年舅哥给的那口。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喽。
郑守义道一声:“好做。”
担子,就交给你啦。
舅哥张顺举,留下。
老伙计郭靖,留下。
老马匪王义,留下。
三弟郑守礼,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