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上陈胜,他是真一点脾气都没有,陈胜去了四次,就将他按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摩擦了四次。
等到陈胜第五回去,他来拜见陈胜时,连护腕都不敢戴了,见面就一口一个“世兄”的叫着,那眼巴巴的小表情,就像是在说:‘我都管你叫哥了,你总不好意思再揍我了吧?’
老两口这一撒欢,就在外边旅行了整整两年有余。
直到汉历十五年,老两口才终于回了金陵……不是陈胜浪够了,而是李信不行了,硬吊着最后一口气,死活要再见他最后一面。
……
或许,就像是老树新芽前,总会一茬一茬的掉落枯叶、枯枝。
又或许,是大汉国运之力对这些早就该死的大汉重臣的滋养作用,终于到头了……
李信的离世,就像是终于拉开了大汉重臣凋零的序幕。
先是李信、后是蒙恬……这俩大汉柱国大将,在过往的征战中消耗了太多的精髓,再加上武道止步宗师境,纵有大汉国运的滋养,也终究没能令这二人挺过九十岁这个门槛。
跟着是陈刀、季布,这两员以前常与李信、蒙恬搭班子的老将。
陈刀好些年前身子骨就不太利落了,陈胜早就劝他卸甲,可他舍不得白虎军区,舍不得那些他带了半辈子的兵将,对陈胜的请求一推再推,直到身子骨实在是顶不住瓜州的风沙后,才终于卸甲回归金陵安享晚年,给陈守作伴。
不曾想,他在瓜州的风沙雨雪中熬了二十年都不曾垮塌的身子骨,回到金陵这个花花世界后,却只熬了两年,就熬没了。
至于季布,依陈胜对他的了解,那货应当是被李信、蒙恬、陈刀的接连离世影响了精神状态,总觉得轮到他了,就再也撑不住了。
那货向来是个没主见的,当年从他亲卫队长的位置上走出去,都做到军团长了,却还像他的亲卫队长多过于像一军之长。
季布之后,又是陈平、周章……
几乎是每隔个几个月,就会有人匆匆忙忙入宫,告诉陈胜,谁谁谁快不行,如今吊着一口气,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陈胜是能理解他们的。
他们效忠于他效忠了一辈子,临了期盼一个有始有终,顺带好让他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扶照一下他们的后人……这不过份吧?
这当然不过份!
所以,纵然每次送走一个老部下、老朋友后,陈胜的心情都会阴郁上十天半个月。
但每每有人入宫报信,他仍会带着笑容前去,去陪着一个个神智或模湖、或癫狂的老部下、老朋友,一起细数过往、一起追忆当初,安抚好他们最后时刻的情绪,满足他们最后时刻的请求,让他们都能带着笑的离开这个人世……
有人说,每个人过去的人生,都只存在于他人的记忆里,每一个熟知你过往的人离去,都是在你过往的人生当中割裂了一块巨大的碎片,当所有熟知你过往的人都离去后,你过往的人生也就不存在了……
随着一位位老部下、老朋友的离去。
陈胜越的感到孤独,时光仿佛变成了一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湖水,慢慢的漫过他苍老的身躯、吞噬他疲惫的灵魂……
他慢慢的不怎么再处理事务性政务,甚至都不怎么再去晏清殿,只有一些涉及国家展方向的决策会议,他才会出席,但也是旁听居多。
他渐渐的看不懂大汉的科学展方向,努力回想了许久,才从零碎的记忆中找到“赛博朋克”这个连他自己已经忘了是什么意义的形容词。
他开始每天醒来,都下意识的先触碰一下身畔的阿鱼。
他开始每天晚上,都带着阿鱼一起去长安区和老父亲一起吃晚饭。
他开始三两天头就招呼着各自成家的孩子们,说又有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韩非与范增时常入宫来看他。
范增一日比一日老,过往推算天机、推衍人事折过的那些寿,已经开始作用在他身上,眼瞅着就没几年活头了,以致于他现在看陈胜的目光里都充满了忧虑,就像是唯恐陈胜走到自个儿前头了,自个儿不能像李信、蒙恬他们那样,落一个善始善终。
而韩非则是时常对他说起大汉天赋人权的推行进展与成果,详细到律法编写的新条文,以及一些地方上民告官、百姓为谋求合法利益游行示威等等具体事件。
每次他说起这些的时候,陈胜都会听得格外专注。
也唯有韩非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思索而沉静的目光,不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大汉十九年,陈守病倒了,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