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毂碾过泥土,浅浅长长的辙痕仿佛是道路的影子,夹道生长的杂草、无人问津的小石子,成了慢慢悠悠的马车的固定配角,在太阳的东升西落间愈接近了京城。
徐年将缰绳搭在腿上,翻看着一本医书。
李叔临别时给的小包袱,便是要托付他带去京城转交给师兄的东西。
包袱里有一封信和这本医书。
信,也是信物。
不便私拆。
医书是李叔在师传医术的基础上结合自身的行医经验编纂而成,凝聚着半生心血。
准许翻看。
李施诊之前虽然没有刻意教导过徐年医术,不过八年的耳濡目染下来徐年也懂得了不少,读起来虽有晦涩,但远不至于一筹莫展。
离开河竹村已经七天了,路程过半,京城已经不远。
这一路上徐菇多是在车厢内安静休憩,偶尔下车走动一二,活络久坐疲乏的筋骨,而驾车的徐年每日除了研读医书,便是在适应道门五品的境界。
一方面是熟悉道门能力。
虽然五步踏足五品得到的境界千真万确不掺水,但徐年自身却缺乏驭使这份力量的经验,就好比骤然得了柄神剑,虽然简单的横劈竖砍就能削铁断金,但剑法造诣却又是另一码事。
另一方面,便是吐纳天地,引气入黄庭。
这是道门的基础。
徐年之前是在李叔的引导下才能完成这一步,但现在他身负着仙灵根,那些逸散在天地之间,看不见摸不着又无处不在的气,就仿佛从不惹尘埃的仙子变成了磨人的小妖精。
以前是爱搭不理,主动也没用,现在是热情似火,送上门来自己动。
时至薄暮。
夕阳为大地覆上一层红纱,马车在潺潺溪水旁停了下来。
“咕嘟咕嘟——”
徐年拾来柴火架起两口锅,一口锅文火慢煮溢出浓浓的药味儿,另一口锅大火烧得米粥翻滚冒泡,掐着火候依次加入切碎的腊肉丁和拾柴时顺手摘来的野菜。
拉车的枣红马就地觅食,慢慢吞吞地嚼着灌木丛上鲜嫩的叶片,忽然马脖子往上一仰前蹄高高抬起,俨然是受到了惊吓。徐年着眼看去,看到叶片残缺的灌木丛一阵晃动。
“窸窸窣窣——”
火红的毛从枝叶中挤了出来,压过了夕阳的色彩。
竟是一只小狐狸。
枣红马竟是被这么一只小狐狸吓到四蹄颤颤巍巍,不敢嘶鸣不敢狂。
胆子真小。
反观乱入的小狐狸,既不怕高大的枣红马,也不惧不远处的母子,一双湛蓝眼瞳如澄澈的湖面般倒映着翻滚冒泡的青菜腊肉粥,流露出十足的人性与灵动。
恰好,粥也差不多熟了。
“年儿,这小狐狸好像不怕生呢。”
徐菇温和地笑着,朝着在灌木丛里探出半个身子的小狐狸招了招手。小狐狸能够察觉到眼前的人类没有恶意,如同跃动地火焰般窜了过来,两只小爪爪揣在一起,趴在徐菇的手掌底下。
徐菇顺着毛摸了摸小狐狸,小狐狸出类似小猫般的呼噜声似乎很是享受。
只是一双眼睛,始终没移开滚滚冒着热气的粥。
徐年微微眯起眼睛,舀了娘亲和自己的两碗粥后,略加思索,又舀了小半碗,放在不请自来的小狐狸面前,小狐狸转动着眼珠飞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伸出两只小爪爪抓住碗的边沿。
吹气,小小的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