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倾住校这几年养了个毛病,爱给人起外号,不过好在是给比较熟络的人起外号。
同系的学生有的爱闹,管他叫“系花”,舒倾不甘示弱,“猴子”、“猩猩”、“狒狒”、“长臂猿”等等灵长类的绰号给人起了一大堆。
即便走上社会,他这个毛病一时半会也没能改了。
比如梁正,梁正总给他改稿子,所以在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舒倾就会叫他“跟班儿”,带儿化音。
比如梁老爷子,虽然没真正开口喊过,不过他在舒倾心里的确也有个绰号“拐棍老书生”。
再比如梁义,这绰号有两个,“梁小二”、“梁小雏儿”。
梁主任知道他手底下这个没大没小的员工喜欢管他喊“跟班儿”,不过对于此事大度的不得了,或者因为其他别的因素没怎么开过口。
其实只要人没事,这些都无所谓,喊什么都可以。
现在是夜间十点半,华灯未歇。
梁正的车停的歪歪扭扭,他喊了一路也没能把舒倾喊起来,急得恨不能飞上天去。
医院里人多,准备看急诊的人也很多,个个病病殃殃。
他抱着舒倾急了一身的汗,回过神之后联系了在这家医院工作的老同学,托人托关系加了个塞,到住院部去看的病。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住院科室。
被委托的赵主任看病的似乎挺严重的,开门见山道:“怎么弄的?”
“不知道!”
“总不能你在路上捡来的吧?”他一边查体一边数落,“知道什么说什么!”
“我是真不知道!”梁正拉扯着领带,脑袋要疼炸了。
腰间那块淤青很明显,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穿西装打领带,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托关系来的,赵主任十有八九会报警通知警察。
“行了,住院吧。”赵主任看了眼体温表,“392,先住院退烧吧。”
梁正丝毫没犹豫,跑上跑下的给办理住院手续,不过心里多少有点嘀咕,“神经外科”……这有些不大头。
血象检查结果出来了,片子报告也加急出来了。赵主任站在床头,“吸入性肺炎,他溺水了吧?”
“溺水?”梁正心头一震,该不是他昨天去海洋馆采访时候溺水了吧?那得是什么样的背运?“严重吗?我们怎么配合他治疗?”
赵主任面色凝重,“很严重,他配合不了治疗了,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我是他同事,您能说清楚点儿吗?怎么治疗都行,钱不是问题!”
庸俗,何其庸俗。
在欲望与生命间,金钱总被拿来放到第一位,如果能为重要的人续命,散尽气数或者以命相续,奔赴而来的人肯定也多之又多。
这是人性。
氧气瓶里的蒸馏水咕噜咕噜冒着泡,梁正看着他身上贴的导联和床头桌上放着的心电监护仪手都抖了,一个“求”字差点说出口。
“其实没什么……开个玩笑……”赵主任讪笑,不过是工作太压抑了,好不容易碰见个熟人的熟人,想着缓和一下气氛,没成想把人家吓得够呛。
梁正将信将疑,迫于有求于人,什么也不敢说。
“先住院观察几天。”
“他是怎么晕过去的?”
“现在看可能是烧晕的,退了烧应该就能醒了。那什么,有事再去喊我……”
梁正在医院楼道里闷着头抽烟,心里气得够呛,顺带把“日天”的那位骂了个狗血淋头。政昊在毛里求斯无辜地打着喷嚏。
怎么去海洋馆采访还能把自己采到溺水?这是什么骚操作?就没人带他上医院看病?就真不怕闹出人命来?
他了解舒倾,虽然舒倾爱偷懒,但也不至于蠢到自己去游泳还淹着的地步。
再联想到腰上的淤青……
记者这个职业风险暴露的可能性很高,该不会是跟工作人员生了口角?
梁主任也是个急脾气,他等不及舒倾醒了再亲自跟他说事情原委了,多年的行业经验能给他准确率很高的主观判断。
但是前提是他没被冲昏头脑。
动物园里,才落脚的梁义正挨着陈洛明的冷嘲热讽,一狼一熊就在旁边看着,什么话也没说。
末了,黑熊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从你决定到了这个组织开始,就有半截儿是死人了,除非你们跟我们一样在外面跑不动了。小梁,你得收心,不管是什么心。”
梁义坐上车去训练场的时候还在心里琢磨那句话。手机忽然响了,陈洛明开车不专心,扒着脑袋去看备注。
“梁义,我是你哥。”
一年多没联系了,开口就是这句话连寒暄也懒得。
这是心结,怎么也解不开的心结。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