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的眉眼帶著一點溫暖,像是在摸一隻讓人憐愛的小獸。
「小孟!」他收回手輕喚道。
沒有回應。
他望著他沉默片刻,想了想,小心翼翼將對方扶起放在床上,又退下他腳上的拖鞋,把雙腳也放上來,讓他舒展地躺好。
在這動作中,孟連生依舊沒有醒過來,只呢喃般輕哼一聲,仿佛是得了舒服,呼吸越發深沉。
沈玉桐將他安置好,又拿了面盆和帕子,也沒叫阿福,自己去打了水回來,絞了帕子,替床上的人擦了臉和手,然後再次出門,自己去洗漱。
這一回,當艙房門闔上時,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緩緩張開了眼睛。
他嘴角在暗光中微微彎起一個弧度,輕輕翻了個身,將臉貼在枕頭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沈玉桐再回來時,孟連生已經躺在床內側,身體舒展筆直,像個乖巧的好孩子。
他原本是想爬上上鋪睡的,但又懶得叫阿福重鋪床單,看到孟連生身側還有一個人的位置,便直接躺了上去。
這兩日,兩人雖然總並排靠在床頭看書,但睡在一起又總歸有些不同。
從前他倒是經常和龍嘉林睡一床,但畢竟都是小時候。自從留洋之後,他再沒有過跟人同床共枕的經歷。這兩年,龍嘉林每次回上海,要跟他睡,他都毫不留情地拒絕。
因為早已不習慣與任何人這樣親近。
但奇怪的是,此刻身旁躺著個人,還因為床鋪狹窄,不得不僅僅靠在一起,他卻完全沒有任何不自在,甚至還有種說不上來的熨帖與安心。
他轉過頭,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向孟連生的側臉。
鼻樑高挺,輪廓分明。
嗯,是一個很英俊的年輕人。
他又有點想摸摸他了。
沈玉桐說到底還是大少爺做派,這兩日睡在這張狹窄的小床上,其實一直睡得不算好。
原本以為兩人擠在一張小床,會讓他本就糟糕的睡眠雪上加霜,可不知是不是被孟連生深沉恬然的呼吸影響,竟然很快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呼吸變得深沉時,躺在他內側的孟連生,卻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睜開了眼睛。
這雙如山中清泉一樣澄澈的黑眸,此刻卻像盯住獵物的獸類,浮上危險的暗涌。
但很快又消散下去,歸為平靜。
這晚的沈玉桐難得睡了個很不錯的覺。
翌日早上,晨曦從窗戶灑進來時,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之處便是孟連生的一張臉。
兩人的姿勢,不知何時變成了面對面,彼此溫熱的呼吸正交織在一起,昨晚孟連生喝了不少甜酒,但並不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