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越灿烂,这个面容婉约的女人就算青春有些流逝,可还是很有魅力。
顾雪轻声问:“你知道被亲生父母关在家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滋味吗?你知道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崩溃吗?你知道得知自己被卖给那个畜生后,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他有钱,我嫁给他不亏的无助吗?”
“原本我以为,我讨厌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当孩子被那个混蛋踢流产的时候,我可真恨啊。”
“每一天,每一晚,我都在恨,被打的时候在恨,被囚禁的时候在恨,被他拽着头从邻居家生拖出来我恨,被卖到地下赌场的时候我恨,恨到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恨到我现我已经成为那个畜生一样扭曲的样子了。”
她的眼泪滴滴掉落,嘴角挂着不变的、开心的笑:“我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就没一个人来救救我呢?”
高一鹤平静的看着她,眼底无波无澜,自带悲悯和神性:“可是他知道。”
赵彦,那个敏感细腻的孩子从一开始就知道,可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他用自己的人生换取了老师的脱离苦海。
顾雪低声笑着:“是啊,他知道。”
她对着赵彦低声哭诉自己的绝望,把所有的算计掩盖在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里。
当初那个男孩就那么温和的看着她,然后轻声道:“老师,我愿意的。”
很无厘头的一句话,没人知道顾雪那时候心里有多慌。
因为她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顾雪歪头笑看着高一鹤:“高顾问,你要举我吗?”
高一鹤冷冷道:“我不是警察,管不着。”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很久之后,顾雪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对着沉沉浮浮的夜色道:“我勇敢了一次,我不后悔。”
能从地下赌场脱身,能这么轻松安然的走在天空下,不用提心吊胆回家后那一堆男人,不用害怕不听话被卖进地下赌场,不用恐惧突如其来的殴打辱骂。
高一鹤在走之前,问了最后一句:“你之后会怎么做?”
顾雪轻轻眨了一下眼,她的眼睛是真的漂亮,很大,很明亮。
她的眼睛在哭,可是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停过:“我啊……我等他出来吧。”
“等他出来,如果他能原谅我,如果他还爱我,我就答应他。”
赵彦在做这件事的前一天找上她,好像用尽全身的勇气说:“老师,我喜欢你。”
她的少年带他脱离了苦海,可是自己却深陷地狱。
我想等他。
我要等他回来。
在高一鹤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顾雪轻声道:“他们可真是傻啊……”
确实傻。
不傻的话,不会对她这样的人那么好。
高一鹤沉默一瞬,缓慢道:“曾经的你,也很傻。”
会在自己的工资都没有多少的情况下尽力资助学生,会在每个月去孤儿院给孩子们带糖果,会在空闲时间去养老院和孤独的老人们说说话。
能在那么痛苦的家庭里坚持自己努力学习,自供自读考上大学。能在闲言碎语中一点点攒下钱,努力工作,给自己规划一个未来美好的梦。
曾经所有的纯真、善良都在一晚之间破碎成灰。
顾雪没有回话,她看着虚空,看着曾经那个回不去的自己。
……
第二年很快就来了,当冬天的冰层破裂,万物复苏,青嫰的绿草如茵,树枝抽条,柳叶淡黄。
高星和高一鹤搬离了医院,回到了自己的家。
高星家的后院有很多桃花树,他的房间正对着这一片林子,巨大的窗户落座在床边,能在每天睡醒时睁眼第一瞬间就看到林子。
高星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刚开始能走两步,还能撑着给人做做饭,后来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就连高一鹤给他喝一些珍贵的妖血都没办法挽回。
再后来,他已经走不动了,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活过一天又一天。
高一鹤有时候对他说:“你还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