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季言礼去和奚辰单独聊天,季言礼诚恳道我觉得奚野有些厌学的情绪。
奚辰说,我的错。
季言礼心说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就是你老是觉得是自己的错才把儿子惯得无法无天。
奚野房间里贵重物品跟破烂一样到处乱丢,季言礼在他书桌下面捡到过金手镯,滚着一圈灰,从不打开的书柜里摆着一对青花淡描丛竹纹碗,后来他才知道奚野房间挂着的莫奈油画也是真品。
有次他用奚野的给他做批注,写的时候顺嘴一提“这很顺手”,奚野无所谓道那你拿走,我不喜欢。
第二天季以禾惊恐地问他哥你中彩票了就跟我说不要藏着掖着,季言礼说我也想中,可惜脸黑,为什么这么问。
季以禾说你桌上那支四千。
季言礼:“……但那是一支圆珠,还是别人不要的。”
季以禾:“对,万宝龙,四千,我们班有个同学有一只,炫耀了一个学期了,谁拿那支写字他跟谁急眼。”
季言礼有限的性价比认知里,买一只圆珠花四千纯属脑子有点问题,他拿餐巾纸包着那支谨慎小心地送回奚野的桌子上,提了一句:“昨天的,我给你送回来了哈。”
奚野眼皮不抬一下:“丑,不用。”
后来那支就这么被搁置了整整一年,最后一次季言礼去奚野家,那支还是被晾在筒里落灰。
奚野还时常收拾出一些他口中的“破烂玩意儿”,让季言礼下楼的时候丢掉,满满一大纸箱,没封口,胡乱掩着。
季言礼家教结束,抱着箱子下楼,丢在了小区的垃圾箱外,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左右看了看,清冷的夜路两侧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亮灯的轿车缓缓倒入自家车库。
季言礼以百米赛跑的度冲过去,把箱子扒拉开,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虽然是捡垃圾,季言礼想,但是往小了说这是废物利用,往大了说就是拯救我们共同的地球家园,为环保事业做斗争。
季言礼翻了五分钟,觉不是没什么可要的,而是没什么可扔的,直接连箱端走,统统搬回家了,当晚跟拆大型盲盒一样,拆出双肩包、不用的平板(甚至有配套充电器),蓝牙耳机,蓝牙鼠标,键盘,电子书,水杯,音箱,巧克力,甚至还有4o码的一双白球鞋。
……季言礼就是4o码。
他纳闷了很久,奚野显然是个子没长脚先长的类型,157的个子43码的脚,但为什么要买4o码的鞋呢?
他也不敢问,问了就暴露了他翻人垃圾。
季言礼仔细斟酌了一下,把一部分甚至连包装都没撕掉的东西给了季以禾,又觉得花样的年纪用捡来的垃圾有点伤小姑娘自尊,于是谎称是别人送的。
“谁送的呀?”季以禾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追问,“是哥哥的同班同学吗?是我上次看到跟你一起走的那个很高的a1pha吗?”
季言礼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就糊弄过去了。
那双鞋季言礼没舍得扔,还是穿了,但是刻意避开和奚野家教的日子,只是有一次去初一部等季以禾放学,迎面碰到了奚野,他习惯性跟奚野打招呼,而奚野惯常是装作不认识他的。
可能因为季言礼是个名人,毕竟在教学楼一楼年级排名大红榜上挂榜,连挂两年,就算是头猪都会混得人尽皆知。
奚野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往下瞥了一眼,季言礼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顿时头皮麻,他竟然那天好巧不巧穿着捡的那双白球鞋。
不会吧,季言礼心里一紧,虽然这双鞋平平无奇,没什么大牌的标志,而且奚野有个比人高的鞋柜,应该……记不清自己有哪些鞋?
好在奚野什么也没说,又挪开了目光,只是唇角勾了一点,也冲他摆了摆手。
虽说是奚野不要的东西,但季言礼拿了总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刻意延长了家教时间,七点半到九点半,他往往七点就到,十点半才踏着夜色往回赶,哪怕奚野在写他的作业,季言礼也不会碰自己的东西,而是专心在一边看着他。
拿了人家的钱,又拿了人家的东西,季言礼实在不好意思再用家教时间做作业。
直到有一天奚野把一丢,啧了一声,转头看他,台灯的光勾出鼻梁一条挺拔明晰的线,眸子黑亮:“你能不能别老看我?”
季言礼端正坐在位置上,挺的校裤印出膝盖骨骼的形状,笑道:“我怕你走神。”
“你看着我,我才走神。”奚野单手把他的书包提起来,丢给他,“写,跟我一起写。”
季言礼犹豫:“……不好吧。”
奚野眉峰一挑:“凭什么?就我学?你不学?学习好就了不起是吧?”奚野把本子丢了出去,“那我也不学了。”
季言礼赶忙道别别别,我跟你一起写还不成嘛。
他飞快地把一摞作业从书包里掏出来,初三的作业只多不少,他真是求之不得,省得晚上十一点到家才开始赶作业了。
然而季言礼心中始终有些许疑惑,奚野不仅对学习不感兴,对活着也不感兴,人家任景秋虽然不学,但成天就为了在季言礼眼皮子底下打王者斗智斗勇,被抓包了就嘿嘿一笑说学长要不你帮我打?但是一会儿我女友给我消息,你得让我回。
季言礼:“你才初一,就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