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裕皱了皱眉,他知道能撑这么久已是不易,强压在心中的不悦,捏着她的下颌抽出手,接过了商6递来的帕子。
商6觑着沈裕的脸色,欲言又止。
沈裕缓缓地、很是细致地擦拭着手指,四下一片寂静,唯有风雨与马车从青石路上碾过的声响。
药丸带着些辛辣,在唇齿间化开来,容锦只觉着有凉意散开,沁入肺腑,虽说身上的不适并未缓解多少,但至少头脑开始逐渐清醒了。
等想起今日的来去脉,她不动声色地挪得离沈裕远了些,双手交叉在身前,叩行了一礼:“多谢您施以援手。”
至于为何一开始不拿出这药,而是非要等她吃尽苦头才给,容锦是半句都不敢问的。
但她心中也难免有所揣测,兴许是为报复她倒了那杯药酒?又兴许是为了看她心性如何?总不能是沈相他就爱看旁人受折磨吧?
沈裕垂眼打量着伏在地上的容锦,她泼墨般的长散开,遮住了大半个瘦弱的身形,看起来乖巧又温顺。
他丢开了帕子,随口道:“起来吧。”
这一晚上折腾下来,先是赴宴后又遇刺,沈裕的身体原就不好,到如今声音里已经透了倦意。容锦更是精疲力竭,得了沈裕这句后,身形一晃,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等马车在春水巷停下时,容锦已经靠着车厢沉沉睡去。
商6忍了一路,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小声道:“公子,她究竟是何人……”
他跟在沈裕身边五六年,从未见他身边留过女人,今夜看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王将她塞给我,我又恰巧想养个外室,”沈裕瞥了眼沉睡中的容锦,评价道,“她还算是知情识。”
“外室?”商6挠了挠头,愈困惑了,“可我听人说,圣上过些日子要给您指婚……”
哪有正房夫人还没娶回家,先在外边养人的道理?
也就那些不成正形的纨绔能做出这种事。
“你在这些庶务上不开窍,既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沈裕虽向来惯着商6,但懒得同他解释这些,转而问道,“刺客的事你还未说清楚。”
在车上时,沈裕是顾忌着有容锦在,并未多问,商6则是震惊之余抛之脑后了,如今被问起才又后知后觉想起来。
他懊恼地拍了下脑门,立时追着沈裕往书房去了。
第4章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容锦隔着纱帐瞥见外边的天色,心跳霎时快了不少,炸毛似的坐了起来。
因黎王府后宅一直有极严苛的规矩,什么时候晨起、什么时候歇息,以及平日里行走坐卧等一应事宜,稍有违背便被遭到责罚。
她当初被继母做主送到王府,一打照面便先挨了十戒尺,随后被关起来饿了三四日,才见着了管事的秦嬷嬷。
强权之下,她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够看,唯有言听计从才能过得好些。
容锦扯开纱帐后,看着全然陌生的房屋了会儿愣,才想起昨夜之事——
她被黎王一句话送给了沈相。
脑海里浮现沈裕那张清俊温润的脸,容锦揉了揉额角,只觉着头仍旧昏昏沉沉的,身上各处也泛着酸痛,像是那药酒的后遗症。
她躺了回去,仰头看着床帐上的绣纹,长长地叹了口气。
容锦是小门小户出身,这些年打交道的也都是寻常百姓,在进黎王府前,没见过什么官宦,最多也就是在街头巷尾听过些捕风捉影的闲谈。
这其中,除了黎王那些骄奢淫逸的事迹,倒也有过沈相的事迹。
但那应当是在三年前,沈相他还不是沈相时。
那段旧事横跨数年,曾在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一度被编成了话本,是茶楼说书先生的最爱,故而就连她都对此有所了解。
沈裕他是名将之后,也曾是惊艳一时的少将军。六年前,夺嫡之争愈演愈烈,那时的宣太子想要剪除今上羽翼,不惜令人假传消息,致使镇守北境的安平军三万人葬身梵天原。
沈裕的父兄都死在那场血战之中,他侥幸活了下来,却被漠北敌军所俘。
没人知道沈裕在漠北那几年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他后来里应外合,与沈家旧部大破漠北汗廷。据传,那自王帐而起的大火绵延近百里,烧红了半边天,整整三日方才止住。
漠北元气大伤,再无力挑起战事,北境迎来阔别已久的安宁。
直到此时,世人才知道沈将军血脉尚未断绝,那位年少成名的小将军九死一生,终于替父兄和同袍们报了血海深仇、了了夙愿。
而今上与沈裕自幼相识,情同手足,沈裕回京那日,御驾率人亲迎,陪祭沈氏祠堂,凭吊安平军亡魂。又感伤沈裕落下腿疾,索性破格令他入中枢。
功绩傍身,今上倚重,沈裕入中枢掌权这些年也做了不少实事,是以他年纪虽算不得有多大,但朝臣见了,大都恭恭敬敬称一句“沈相”。
当年听这段旧事,容锦全然是当做话本故事来看的,怎么都难料到,自己竟然会有与沈裕扯上关系的一日。
她从脑海深处翻出这段旧事,倒也明白过来,为何昨夜那些士子最初会因沈裕的到来而噤若寒蝉。
但随之也愈困惑,沈裕怎么会收下她?
她是黎王府后宅出来的人,毫无名声可言,就算沈裕昨夜什么都没做,可落在旁人眼中必不是这么回事,说不定背后在怎么会怎么编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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