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气管两边有两块明显的巨大瘀青。”
“是的,警探,我确定在后颈应该有更多瘀青。当我们能挪动尸体的时候,我们再看看。这个女孩儿除了被绳子勒住脖子之外,还被人用双手掐死。这两块淤青就是杀手的双手留下的。拍下来。”医生对约南说,“这次我解剖尸体时,我希望能看到您。”
约南放下相机,看了阿麦亚一秒钟。而阿麦亚还在说话,没有注意到约南的目光。
“凶手是在这里杀死她的吗?医生。”
“我觉得是的,虽然这应该由您来定夺。当然,就算凶手不是在这里杀死她,也应该是在杀死她之后马上把她运到这里,因为尸体在死亡后的两小时内没有被移动过。死亡原因:可能是被勒紧脖子导致窒息。死亡时间:我还得分析一下体内蛆虫的情况,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一周前。死亡地点:这里。身体的温度和茅屋的温度一致。尸斑的样子表明尸体没有被移动过。尸僵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与尸体腐败的阶段一致。由于周围的潮湿环境,尸体失水现象得到缓和。”
阿麦亚拿起镊子,剥开女孩的生殖器官,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让约南能够拍照。
“您认为这些外伤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女孩儿被性侵了。”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女孩儿被强暴了,但是尸体腐败到这个阶段,生殖器官应该已经很肿了。我得在解剖之后再跟您确认。”
“哦,不!”阿麦亚惊叫起来。
“生什么了?您看到什么了?”
阿麦亚站起来,就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全身抖。她绕到沙背面,对伊里阿尔特说:“帮我一下。”
“您想做什么?”“把沙移开。”
他们每个人抬起沙的一角,把沙抬起来,往前挪了15厘米左右。虽然这个沙看起来笨重,但是其实很轻。
“真恶心!”圣马丁尖叫道。
这时法官艾斯特巴内斯走进来,走到他们身边,谨慎地问:“生什么了?”
阿麦亚盯着她,但是艾斯特巴内斯感到阿麦亚的眼神穿过她的身体,穿过那茅屋的墙壁,穿过森林和千年岩石,直到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回答这个问题。
“女孩儿缺少肘部往下的小臂。切口非常光滑,而且没有血迹。所以凶手是在杀死她之后再把她的手臂砍下来的。可是我们没看到她的手臂,是凶手拿走了。”
艾斯特巴内斯法官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1989年春天
阿麦亚从那天起就住到了恩格拉斯姑妈家。她每天去蛋糕工坊看望爸爸,周末再回家吃午餐。她记得那些午餐就像是时不时的考试。她坐在桌头,妈妈的对面,那是离妈妈最远的位置。她安静地吃着饭。可怜的爸爸拼命找话题聊天,阿麦亚只是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爸爸的问题。吃完饭之后,她帮助姐姐们收拾碗筷。所有碗筷都收拾好之后,她就走到客厅。在这个点儿,她的父母总是在看《三点闻》这个电视节目。她与父母告别,约定下个星期再回家。她弯腰亲吻爸爸,爸爸会在她手上放上一张叠得像小方块一样的纸币。然后,她等几分钟,看着妈妈,但是妈妈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电视。这时,爸爸总会说:“阿麦亚,姑妈在等你了。”
于是,阿麦亚安静地走出家门,感到一阵冰冷穿过脊背。她的脸上写满了胜利的微笑,感谢无所不能的上帝让她不用拥抱、亲吻妈妈,也不用和妈妈告别。阿麦亚希望这样。有时候,她很怕妈妈会露出一丝希望她回家的表情。她只要想到妈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过两秒钟就会胆战心惊。因为每当爸爸去地窖取红酒或是去生火,妈妈就会盯着她看。这时,阿麦亚就会害怕得双腿抖,嘴巴干,就像是嘴里塞满了面粉一样。
阿麦亚只在两个场合中和妈妈单独待在一起过。第一次是上次的事故生一年后的春天。经过一个冬天的生长,她的头又长长了。那个周末,冬令时改成夏令时,可是姑妈和她都忘了,所以她早到了一小时。她敲了敲门,是妈妈给她开的门。妈妈闪到一边,让她进去。她这时才知道爸爸不在家。她穿过玄关,走到客厅中央,再回头,看到妈妈站在玄关望着她。因为客厅的阳光充足而玄关很黑,她看不到妈妈的眼睛,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阿麦亚能感受到妈妈深深的敌意,就像是玄关里关着一群狼。当时,阿麦亚还穿着大衣,但她瑟瑟抖,好像温暖的春天没有来临,而是进入了西伯利亚的冬天。那应该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但是对于阿麦亚来说却是永远过不完的几秒钟,她感到自己在不停地眨眼。她听到某个角落传来一个女孩儿急促的喘气声。她听得很清楚,但是她没法去找那个女孩儿在哪里,因为她的眼睛不敢离开埋伏在走廊里的那群恶狼。一声啜泣、一声脚步声,那个哭泣的女孩儿开始喊叫,就像是你在惊恐到极点的时候,哀号声却冲不出你的嗓子,就像是小女孩儿在噩梦中尖叫,不论多么声嘶力竭,冒出嗓子的都只是蚊子般的声音。又是一声脚步声。也许这只是之前听到的脚步声,只是它永远都不会停止。她妈妈走到了客厅里,阿麦亚终于能看到她的脸。这时,阿麦亚才意识到,刚才哭泣的女孩儿是她自己,她感到自己马上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膀胱了。幸好就在那一秒,她的爸爸和姐姐们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