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殿缭绕的苦香中,先生侧着身,落在他肩头的苍耳被藏在领口之下,这领口翻下来,便将她的本体小刺球完全盖住了。
魔域可没有这种鲜活颜色的植物,浮南的存在,难免有些格格不入。
思绪拉回,浮南想起了当年对话的每一个细节,她猛地睁大眼,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噩梦中醒来。
她大口呼吸着,莫名的情绪泛上心头,仿佛冰冷的潮水,背上的伤还在疼着,她感觉自己被一个严丝合缝的茧紧紧包裹着,细细的丝线死死缠着她,嵌入血肉里去。
她记性那么好,所有细节都能记得的……她……她可能早就想起来了,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它。
先生当年熬制的毒药,很有可能就是喂给了阿凇,这毒药没有名字,因为这就是先生自己研制出来的成果,它没有推广使用,因为它可使用的范围太狭窄了。
先生……先生他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一个人类呢?
浮南的潜意识里,一直知道自己执拗地一直要给阿凇找到解药的原因,或许,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她将脑袋埋在枕头里,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只要不去回忆,将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它就不存在。
浮南的手紧紧攥着被盖在自己身前的软被,她想,阿凇被灌下毒药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她将自己闷着,闷了许久,直到阿凇回来了。
他推开门,看到浮南趴在了床上,她将脑袋埋在枕头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阿凇走上前去,将她的面颊抬起了,浮南的脸埋在枕头里,哭了很久,抬起头的时候,面上的泪痕尚未散去。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因为这是浮南永远不会告诉他的秘密,与她自己无关,但与她与先生的约定有关,她答应先生,从不对他人说起有关他的细节。
浮南的长睫颤着,她骗阿凇:“我感觉有些疼。”
他果然心疼了,只倾身,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阿凇将袖中藏着的一包糖取了出来,放在她手心里,他在她腰间写:“我去买回来了,很便宜。”
“疼就把药喝了,先吃点糖,就不苦了。”阿凇继续写。
浮南颤抖的手连糖纸都剥不开,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回忆起来的,但刚才她胡思乱想,就这么想起来了,她恨自己的记忆力,她连先生说话时的语气都清晰地想起来了。
阿凇不知道……他不知道……浮南更心疼他了。
他替浮南将糖纸剥开了,放了一粒在她嘴里,浮南含着,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她缓过来一点了。
她决定装作自己没有回忆起这件事。
浮南张口,将整碗药都喝了下去,果然很苦,她又塞了一颗糖在嘴里。
喝完了药,她与阿凇对视着,他的纯黑眼瞳里泛起的波澜还未散去,他眸底这片平静海洋,因她掀起风浪。
浮南朝阿凇笑了笑:“喝了药,感觉好一点了。”
“还要睡吗?”阿凇写字问她。
“不睡了。”浮南说,她睡得够久了。
阿凇还要抱她,浮南却将他推开了一点点,他的身子仓皇僵在原地,没动。
浮南看着他虽然平静,但总归是显出了一点无措情绪的眼睛,她的身子一软,又将他抱住了。
她误会了一点细节,她想,阿凇一定是对当年被毒哑嗓子那事无比挂怀,所以这才有些抗拒恢复自己的声音,所以,那件事的伤害一定很大。
但她不知道,只是毒哑嗓子这种小事,不过万分之一而已。
浮南还是睡着了,她受了伤,身子很虚弱,轻轻一闭眼,意识就沉沦到黑暗中去了。
她在白麓城休养了几月才好完全,等回了主峰,她去苏一尘府上将玄月灵芝取了过来。
苏一尘看到她的时候,连声道歉:“浮南姑娘,我我我……你那时候不该救我,也不该出城的,我一个人在外面也没关系,只要白麓城里的魔族都能安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