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铃声终于停止。
我听到木屐踩踏地板的声响,以及死也不会忘记的嗓音:
“常子,把门抵上。”
“好的,夫人。”
年轻的女人如是应和。
然后一只干瘦的手掌轻轻推开门扉。
“妈、妈妈。”
我望着来者的面庞,嚅嗫嘴唇道出她的身份。如同马戏团的小象成年仍无法摆脱木桩,怎么都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仅仅一年未见,母亲却仿佛老了十岁。
双鬓染上霜白,光洁的面庞生出皱纹,饱满紧致的身体变得干瘦,再撑不起华美的衣裳。
唯有那双眼眸依然如故,漆黑的瞳底似有火焰燃烧,只一眼让我感到打心底的恐惧。
女人逐渐走近,她直勾勾望着我,面上表情如深潭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泉鸟,我的女儿。”
“妈妈来了,为什么起来迎接?”
纤长的手指撩起我的发丝,探向颈间的“未尽之言”。她捏住银色的细链,慢慢往上拉扯,仿佛屠夫在吊死一头可怜畜生。
好难受、喘不过气……但必须马上站起来。
不可以衣衫不整地和妈妈见面。
就算身体再怎么痛苦,都要立刻挺直脊背,露出乖巧的笑容和妈妈行礼。
我挣扎着起身迎向女人,努力挤出微笑,营造平和友善的氛围:
“对不起、我马上起来。母亲大人,您怎么来了?”
顺从的反应让母亲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好孩子……”
她松开扯紧项链的手指,视线从我移至被藏在身侧的惠,轻声询问:
“这就是那个会觉醒十影法术的孩子吧?作为外婆当然要来看他,为满月的孩子献上祝福。”
“真要说的话、你没有立刻来见妈妈才奇怪吧?”
虽然憔悴了不少,但母亲似乎还存在一丝沟通的可能。我必须珍惜所有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一边大口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一边极力解释说:
“都是因为我,我身体太差了,产后根本不能离开医院。为了照顾我,丈夫要寻找特别的咒具所以晚了一些。
“等我身体恢复就会带孩子上门。我最近当上了钢琴家,赢下比赛也获得了各种广告的费用,可以给妈妈买很多很多礼物。”
“甚尔呢?只要等到他一起回来,我们就可以一起……”
我以为我赚了钱、经营家庭,经历了生产的痛苦,我就可以作为成人,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和妈妈平等的对话。
可回应我的却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母亲以尖锐的嗓音呵斥:
“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了!除了麻烦你能带给我什么?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什么甚尔?禅院家未来家主不需要污点,那种男人八成死掉了吧!”
紧接着殴打像倾盆暴雨,无情地降临在我身上。
“瞧瞧你现在样子,还能做什么钢琴家?!”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回家,一切都会变好的。”
“只要有那个孩子,禅院家、天内家都会原谅你,虚弱的身体会得到调养。爸爸、爸爸也会再次回到我身边,重新变成幸福的一家。”
“所以把那个孩子交给我!”
好痛,浑身都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