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光环映照之下,就那连苍白的面容与羸弱的身体,都如风雨中垂首的茯苓花般惹人怜爱,成了让人倾心的优点。
她曾是众人眼中的尊贵的小姐,当之无愧的禅院未来主母。
可她却离开了他三次。
第一次,在甚尔造成的混乱中。
那时候,他还年幼,对她存在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坚信对方只是意气用事,因而被怀才不遇的男人当成了发泄的道具,于是苦苦寻找。
第二次,在滨松钢琴大赛的会议室里。
他为了她央求父亲,不惜做出以术士身份参赛的出格行为。
但那女人却用他换取了从禅院脱离的机会,舍弃拥有的一切,成为卖艺的表演者,而他也彻底认清了她虚伪又不切实际的本质——
天内家的背叛者、禅院家的污点,不识抬举的愚蠢女人,装模作样的骗子。
他不断跌落,从优秀的继承人成了其他两家口中被抛弃的小孩,被关进家中府邸,被勒令除了必要聚会不得外出。
她却风光无限。因能力出众,频频接受各种媒体报道。
那些报道像风无孔不入,如飞虫嗡鸣不止,就算他捂住耳朵,也会钻进他的心里。
什么比起精致的和果子,更喜欢恶作剧似的零食;比起倾听他人的想法,更喜欢为难朋友,在恋人身边絮絮叨叨聊些废话……什么比起鲜花珠宝,更想拉着手看一场烟花,
她不再是他们熟悉的泉鸟了。家族自觉受了蒙蔽,开始销毁她残留的事物,或焚烧或拆解。
那时候他恨得要命,于是刮花了她珍爱的钢琴,将它扔到仓库最角落。
都是假的。
他想,这是惩罚,这个骗子应该被男人抛弃,破破烂烂躺在垃圾堆里才是,然后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训练之中。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切,活下来的只有女仆常子。
她处在结界边缘,在接受咒火的直接冲击前便被失控的术式带回了天元本家。
然而火焰的余威将常子的外表化为乌有,她的精神状态也跟着完全崩溃,就算立刻带往禅院家,接受治疗,也说不出事情的起因经过。
人们只能从常子疯狂的呓语中推测出她的身份。
那女人捂着脸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时而泪流忏悔,痛苦地不断重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带回小姐,没想到夫人会杀了她……我不是故意的。”
时而放声大笑,欢呼雀跃地庆祝道:
“她活该!谁叫她爱上了别人!!”
“我们说好,撒谎的人要吞一根针!所以我堵住了大门!就算她在里面哭泣、就算哀求,我也没有解除咒具!”
“我杀了她,小姐,小姐,我的泉鸟小姐。”
他本想听常子描述继母死亡时不甘,想要听她诉说悔意,知晓留给自己的一言半语。却从对方不断诉说悲恋的嘴里,听到了泉鸟隐藏的过去。
并非天内家族口中拥有卓绝天赋,知书达理、美丽且惹人怜爱的大家小姐。
而是童年时落魄地生活在别馆,被母亲殴打、被女仆猥亵,仅能偷偷在夜里和狗说话的寂寞小姑娘。
所以母亲登门拜访时才悄悄瑟缩身体,流露怯意,所以才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只要给予承诺,就会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他早就知道了,她是个无耻的骗子,会为了赢得他人的可怜美化自己的行为,掩饰自己的内心。但唯独对这个谎言,他说不出话来。
死的是个肮脏可鄙,自幼年便出卖自己获取方便,长大也无情操纵他人情感的烂女人。
其价值不比一只野猫来得重要,也并不值得他特地哀悼留念。
他当如常子一般大声叫好,为此感到快意,让所有一切随她死亡划上句号。
可脑子一片空白。
【她死掉了】
唯有这个念头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