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玩到什么时候?”杜霖问。
“你愿意回来的时候。”男人回答。
听到他的回答,杜霖闭上了眼睛,轻吸一口气,他道,“你停止杀人,我就回来。”
“啧、啧……我正玩得高兴,你就放弃了啊……”对方似乎是不太满意的样子轻轻说着。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弃?”
“霖霖啊,你果然长大了呢,这句话本该是我对你说的……”他笑着绕着弯,就是没有说到重点。
杜霖不响,他听着手机里面传来的异常熟悉的呼吸声,然后听见他慢慢说着,“你乖乖的陪我玩,或许过几天我高兴了,就会放过那个女孩子了……”毫无感情的声音里却带着浓浓的笑意,让杜霖的回忆一下子跃过了好几年,一路回到那时在他的实验室里。
他觉得他的头又开始疼,就在想到那一片刺眼的白色的时候。
“哦,对了。”男人慢条斯理的声音继续在手机里传了过来,“你找到了那些资料了吧?有空看一看也好,或许可以多了解一些我以前的事呢……呵呵……”
“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话,杜霖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狗也被他吓了一跳跟着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叫,杜霖蓦地朝着眼前的海水跳了下去,冰冷刺骨的海水淹没了他的整个身子,他深吸一口气连头也埋了下去,一直陷入了冰冷的黑暗之中,海水的压力从周身各处挤压过来,胸口很重,他已经听不到岸边大狗的叫声,因为他这时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任何声音。
萧晴在半夜醒来看见一个模模糊糊人的影子差点没叫出声来,可不知为什么,她下一刻就不感觉害怕了,也许是所谓的下意识在作怪,又因为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并没有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做出其它的动作,他全然无害,让萧晴很奇异地瞬间平静下来。
静了片刻,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是杜霖。
杜霖?!
脑子里一反应出这个名字她就蓦地从病床上弹了起来,怎么可能?如果说这个人影是其它病房里梦游过来的病人,又或是自己出现的幻觉,更甚者是出现了某一种鬼怪,也比杜霖在她病床边这个事实要来得更加有真实感一点。
“杜……霖……”外面在下雨?窗户并没有关死,没有一点雨声,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他全身都是湿淋淋的,头发上衣服上,甚至脸颊边上,还一个劲地滴着水?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宿舍?”
“我能留在这里吗?”杜霖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听起来也不够真实。
萧晴怔了怔,忍不住伸出手,碰到了他的衣袖,是真的,但是,她触摸到的衣服是湿的。
“你这个样子怎么可以留下?快回去!”她带着讶异地低叫了一声,那么湿那么冷,他怎么受得了?
杜霖却很干脆的一下子就地坐了下来,曲起膝盖,一只手搁在上头,这似乎是他很习惯的动作,然后他下一句话又让萧晴愣住了,“没地方回去。”还是很干脆的话,却让萧晴不解。
“怎么会?你不是跟会长一起住的吗?”
杜霖又没有声音了,他低垂着头,发丝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黑暗中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他这个样子一声不吭,像是打算就这样睡过去。
“杜霖?”萧晴试着叫了他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你这样睡觉要着凉的啊……”萧晴有点无奈,这个男生总是这个样子的吗?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的病房,莫名其妙一身湿透,莫名其妙坐着就睡觉……她轻轻下床,走近了他。
很不可思议的,萧晴觉得这一刻她跟杜霖的关系似乎很近,近到能够这样毫无忌惮地说他,接近他。
慢慢靠近,在他身边蹲了下来,透过些微的光线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嘴唇,跟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像是带着一种冷淡的距离,但又从他嘴里说出关心的话,昨天也是一样,他淡无表情的脸上说着那三个字的时候,她就相信了。
静了片刻,听见了轻浅的呼吸声,萧晴微微皱眉,杜霖似乎真的睡着了,意识到此时他浑身湿透,萧晴想着打电话找会长来接他回去,但是她手机里面并没有会长的号码。
视线一转,瞥到了杜霖另一只垂落的手,手里正拿着手机。
他手掌向上摊开,萧晴很轻易地就把手机抽了出来,却发现手机是关机的。
是没电了吗?
这样想着,萧晴还是想开机试试,如果能开机的话至少可以把号码给记下来。
才按下开机键,手机就不停地振动起来,萧晴一看,全是江优赜的来电跟短信。
她刚要拨号码,手机又振动起来,还是江优赜。
“阿霖?”一接通就传来一个沉稳沙哑的嗓音,听起来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可是萧晴依然能分辨出那是江优赜的声音。
“会长,我是萧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像是怔了怔,短暂的停顿之后,像是终于放心似的吁了口气,了然地说着,“原来他在你这里啊……”
萧晴也是吃惊于他的口吻,总觉得江优赜像是误解了什么,于是立即开口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他,但是全身湿透了……”她话说到这里,听见对方很轻地咳了一声,就自然停了一停,然后再想开口告诉江优赜杜霖睡着的事,对方已经先一步说,“麻烦你看着他,我马上过来。”说完就再也没有其余的话,很干脆地切断了电话。
听着耳边传来“嘟嘟”的声音,萧晴有一阵怔忡,最后那句感觉并不是很担忧,或许是因为江优赜本身给人的感觉总是显得太过冷静的缘故,但匆忙挂断的电话还是显示着他某种程度的担心,更不用提之前的那么多通电话跟短信了。
在萧晴眼里,江优赜跟杜霖明显不是亲戚或家人的关系,但她有时候不免觉得江优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杜霖的家人了,他的存在对于杜霖来说跟其他人似乎完全不一样,有时候她会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人和氧气、鱼和水那样,既自然又唯一,只是今天的事又让萧晴觉得事实似乎不像是她想的那样简单,而且今天的杜霖明显是在躲着江优赜,不然他不会说出“没地方回去”这样的话来。
但这又不是一句赌气的话,萧晴听得出来,他说没地方回去那一定就是指原本他就没有家可回,即便他现在是和江优赜住在一起,也和“家”的意义有所差别。
可究竟是什么呢?她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而在第一次去会长室见的那一幕又让她觉得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就像亲人那样,但看见江优赜在牛奶里面加了药之后她又开始怀疑,到了今天,她越来越琢磨不透,总觉得他们之间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或坚韧到了让人无可奈何,又或薄弱到了一触即破,在其中牵扯着的是某种存在着却又看不见的东西,像是一种几年累积下来的感情,或是相处时候的默契,彼此之间的熟悉,无需去刻意纵容,不用总是勉强自己,甚至可能连对方在想着什么都很清楚的一种呼吸般的存在,可还有着什么,是可以破坏它们的,也许稍不留神,就会摧毁这样的平衡,即便是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去了解,也很可能会在一瞬间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