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出了小脑袋,被杜霖一把拉了回来。
“菲克。”杜霖蹲了下来,他们此时在一条小巷的墙角,这是一个死角,男人看不见他,杜霖在这一带要比刚来的那个男人熟悉,所以才能够及时躲开他。
“菲克。”杜霖又叫了一次小菲克的名字,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不得不离开这里,“如果有人找尼克叔叔或者杰克问我在哪里,你就说我已经离开了,记住,不要说没有见过我,不然他会怀疑,跟尼克叔叔说,谢谢他的照顾,好吗?”
小菲克圆圆的眼睛看着杜霖,他还太小,像是似懂非懂,他问杜霖,“谁来找你呢?菲克的妈妈一直都没有来找过菲克呢……”声音显得委屈,杜霖摸了摸菲克的小脑袋,“菲克自己先回去,赶紧跑回去,要快哦。”
“杜霖你呢?”小菲克还是看着杜霖,表情带着疑问。
“我要走了,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杜霖尽量保持微笑,但他仍然在话说完之后垂下了眼睛,他很喜欢小菲克,他就像自己的一个小弟弟。
“走?要去哪里,菲克也要一起去?是去找ryan吗?”小菲克这样问着。
“不是的,我可能要去别的地方了,菲克你先回去吧。”杜霖抬眸说。
“那你还会不会来看菲克?”小菲克这一次像是听明白了,但他舍不得杜霖离开。
杜霖摇摇头,“不知道……”然后他又催促菲克说,“快去吧,也代我跟ryan道一声谢,我会想念你们的,还有,把这个拿去,这是杰克还给我的,留给你做纪念。”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链子塞到菲克手里,轻轻推开了他,“快去!”
小菲克怔怔地看着杜霖,表情并不是完全了解,但他听话地点点头,可是又夹杂着不舍,“……杜霖……”
杜霖勉强又笑了笑,想让面前的小男孩觉得安心,“去吧,菲克,不然尼克叔叔和杰克会有危险。”
听了这话小菲克最后看了一眼杜霖,他点点头,握住了手上的链子,一转身跑出了死角,然后又回头,朝杜霖挥手。
杜霖也抬起手挥着,小菲克终于又转身跑走了,杜霖一下子靠在了墙边,原本正在挥动的手捂住了眼睛。
“咦、咦、咦,你们看看是谁在这里?”突兀的声音出现在几分钟之后,带着一声长长的口哨,“这不是帮杰克打架的那个黄皮肤小子嘛,怎么一个人落了单呢?”听起来很可惜的语调有着一种幸灾乐祸。
杜霖放下手,偏僻的墙角被他们堵了个扎实,他数了数,一共有七个少年。
“你们想打架,我奉陪,不要再去骚扰杰克。”杜霖已经知道了他们说杰克是“胆小鬼”的来源,因为杰克并不喜欢他们这种行为,杰克有天生的正义感,但是即便是那样,杰克也无法忍受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和瞧不起,所以才会跟他们一起去抢东西。
遇到自己那次是他第一次,但是杰克发现了那条链子上面刻着的字,那是一条对被抢的他来说似乎是意义重大的东西,于是杰克才会抢回来,而他又那么巧地目睹了其他少年围攻杰克的那一幕。
他很感谢杰克,但那条链子对他来说,其实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口气好大啊!还想被揍趴下是吗?”领头少年的语气显得十分嚣张。
杜霖撇撇嘴,对这件事不做任何表态,却在之后开口说了一句,“你不怕你这样的鼻子再被揍上一拳吗?”
“shit!”少年头头发怒了,他猛地一拳挥向了杜霖,谁知杜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突然矮下去一截,他的拳头砸中了杜霖身后的墙壁,疼得他差点掉眼泪,然后下一刻他眼睛一花,鼻子猛地就感觉到一阵剧痛,杜霖狠狠击中了他不久前才受创过的鼻子。
他捂住鼻子,暂时不再具有攻击力,杜霖面对其余的六个,他已经完全集中了注意力,谁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他完全清楚,但他被困在墙角,躲得过一个躲不开后面几个,被揍到是难免的,但他的反击也一样有效,即便是在这种一对六的情况下——因为这种训练他曾经有过。
正是那个人,那个将各种实验加诸在他身上的男人,把他从妈妈身边带走的人,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想要找到他的人。
杰克替他拿回来的链子上面是一个挂坠——送给我的挚爱——那是刻在挂坠背后的文字,是他的母亲留下的。
但这样的东西他已经不需要了,因为那个被他称呼为母亲的女人早就已经将他遗忘了。
也许将来尼克叔叔,ryan、杰克甚至是菲克一样也都会忘记他,这很正常,他原本什么人都不是,他只是那个名叫唐?文森特手上的一个实验品。
没有再看那几个横七竖八躺在角落里的人一眼,杜霖拍拍手离开了,虽然他自己也是灰头土脸的。
纽约街头什么都有,包括像他一样的流浪少年,他无家可归也身无分文,身边只有一条捡来的小狗做伴,事实上那条小狗也已经病了,奄奄一息躺在路边,杜霖虽然自己也没东西吃,但他仍然把捡到的一块面包给了这条小狗。
不知道已经离开那里几天,他只想走得远远的,至少他没有再看见那个男人追过来,但这一天的夜晚,他却见到了另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青年的脸上依然带有温和的微笑,镜片后的双眸有一种浓重的夜色。
“我们又见面了,杜霖。”
“ryan?”杜霖显然有点吃惊,念头动得很快,他不知道这是巧遇还是ryan找到了他,但他一点也不希望被人找到,因为ryan能找到他,代表着那个男人可能也会找到他,他不想带给任何人麻烦。可偏偏,他无法读出这个人的心思。
“ryan是我的英文名,我还有一个中文名,叫江优赜。”青年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微笑着对杜霖这么说着,最后三个字他用着十分标准的中文发音缓缓念了出来。
江优赜,这个名字后来杜霖记得烂熟,因为就在不久的将来,他几乎可以算是江家的一个成员,至少江优赜、容姨一直当他是,从纽约到波士顿再到回国,他一直都跟这个人生活在一起。
当然他后来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问江优赜那天到底是巧遇还是原本就一直在找他,但每次不知是什么缘故都没有问出来,另外他还回去找过尼克叔叔,因为江优赜开学之后就没有办法经常跑回纽约帮尼克叔叔的忙了,只是当他们再一次去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尼克一家已经搬到了别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住址。
杜霖之后在美国的几年一直在寻找他们,曾经一度出现过线索,但当他赶去那里的时候又错过了,后来他再也没有得到过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从这里转下去就是d市了,应该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此时正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从他们所居住的城市到d市的距离并不远,江优赜开车,杜霖坐在副驾驶座看着地图指路,后座是被注射了安睡剂正在睡觉的拉斐尔,一路上很安静,将近四个小时的路程让杜霖心情变得平静下来,虽然他目前还不知道这次去圣玛丽孤儿院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和进展,但此时远离了那个唐存在的地方让他觉得压力减少了很多,此时的天空看上去竟然也特别的蓝,让他可以头脑清晰地整理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