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一直觉得,能站在这阳光下,有健全的身体和平静的生活,就没什么好遗憾的。
“余彤,你想什么呢?”沈双双的话打断了余彤的回忆。
“没什么。”余彤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我在想那宋怀信喝酒泡妞打架一手抓倒也算个人物。”
“瞎扯!”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何均铭一屁股坐在余彤斜对面,“彤彤你不会喜欢那款的吧?”
谈遇跟着走过来坐在了余彤旁边,看她跟猫一样一根一根地吃着面条眉头就皱了起来,一副要训人的架势。
余彤被他看的有点发毛,她这些年修身养性鲜少与人争辩,幼时那些张牙舞爪的性子也被藏得极好,不知道怎么一到谈遇这就屡屡破功。
忍了一会她终于放下筷子,硬邦邦道:“你看什么。”
谈遇仿佛没有看出她已经恼了,挑眉问:“不吃了?”
余彤压下脾气,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擦完揉成一团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这才开口:“不吃了。”
谈遇的目光在桌上还剩一大半的炸酱面上扫了一圈又回到余彤身上,“吃这么点会饿。”
余彤的眼神看向窗外,“你还有事吗?”
谈遇点点头说有,然后把碗往余彤这边推了推,平静地道:“你再吃点。”
就这事儿?
余彤没说话,伸手又抽了一张纸胡乱擦了两下揉成团,这次直接扔在了面碗里。
何均铭早就看的胆战心惊,调侃的话也不敢说了,生怕这姑奶奶一生气把桌子给掀了。
谈遇却笑了笑,只说:“下午饿了可别闹。”
余彤转头去看谈遇,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余彤生出了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她撇过头对着沈双双道:“你不是说要去买奶茶吗?走吧。”说罢先起身越过谈遇往外走去。沈双双连忙跟上。
何均铭等她们走远后才敢开口:“谈遇你干什么,彤彤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故意激她么。”
说着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刚才劝都不敢劝,生怕这姑奶奶一个不高兴把店砸了。”
“她不会。”谈遇的眼神落在那碗炸酱面上,淡声道。
以前的余彤确实干得出这种事儿,做什么都随自己的性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咋咋呼呼闹腾又任性,但现在的她不会了。
谈遇本来觉得七年不见,不同的成长环境她变得文静一点也正常,或者她还需要时间慢慢和他们再熟悉起来,可现在看来不是。
现在的她,笑的时候不见得是开心,倒像是想告诉别人她挺好不用担心,心里恼了面上也不显,更多的时候沉默着,克制又疏离。
谈遇有一种错觉,仿佛她这些年是受了许多委屈,才让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一般收起了利爪,把自己缩成一团轻易不叫唤。
“怎么不会。”何均铭话锋一转又抱怨起谈遇,“你说你惹她干什么,不吃就不吃嘛,你明知道她闹起来可不好哄。”
“不闹的话,更不好哄。”谈遇摇头无奈道,“走吧。”
*
那天晚上余彤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那个边陲小镇,一个贪玩的小孩钻进了隔离带踩到了地雷,一声闷响后血肉模糊地喊着妈妈我疼。
她的父母在隔离带外哭的撕心裂肺,村里唯一的牲口被拉过来趟雷,母牛通人性,犟着头往后退。
人们或喊或哭都听不真切,只有母牛大而亮的眼睛里渐渐划下的一滴泪格外烫人。
画面一转又是在当地的军区总院,余彤跟着父亲去探望受伤的将士,那是个年轻的少尉,脑袋上缠着纱布眼神却依旧清亮,他拍了拍空荡荡的裤管笑着说:“没吓着你吧小丫头。”
转醒后余彤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墨黑的夜色,想着那些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逝去的或者还健在的故人。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怨恨过父亲的,如果不是他得罪了那些穷凶极恶之途,妈妈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