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宁氏把灯笼放了下来,让一条狐狸尾巴转到灿灿小手上面,灿灿兴奋地叫了声,清脆响亮,咧着嘴笑,大眼睛弯成月牙,小手已经攥住了狐狸尾巴,牢牢不放。阿桔假装要抢,灿灿立即瞪圆了眼睛暗暗使劲儿。&ldo;连你娘跟你要你都不给,灿灿你怎么这么霸道啊,跟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rdo;宁氏笑着点点孙女嫩嫩的小脸蛋,说着她注定还听不懂的话。灿灿确实听不懂,见娘亲不跟自己抢了,又笑了起来,另一只小手张啊张的,好像还想再攥一条尾巴。阿桔坐在一旁偷笑。女儿确实霸道,昨晚赵沉想使坏,女儿瞧见就急了,哇哇哭不想让爹爹抢她的东西吃,闹得赵沉尴尬至极,假装生气地拍了灿灿小屁股两下,却不敢再当着女儿的面抢食。阿桔那会儿只觉得幸灾乐祸,以前赵沉霸道谁都管不了他,如今总算有人能管了。祖孙三代玩得开心呢,外面翠玉有些犹豫地回禀道:&ldo;奶奶,前面来客了,是辽东的曾老夫人,一位舅老爷还有一位表少爷表姑娘,舅老爷在前院歇息,太夫人请奶奶抱大小姐去荣寿堂拜见曾老夫人。&rdo;赵沉提过辽东要来人的事,阿桔倒没有多意外,只是没料到太夫人会如此行事。她家里那边,只要家里条件允许,媳妇坐满月子之前都是不出门的,天气暖和的时候小孩子可以抱出去给亲人看看,可现在寒冬腊月的……阿桔看向婆母,见婆母似是好奇她会如何做般瞧着她,嘴角带笑,阿桔心中一定,坦然嘱咐道:&ldo;你去回了荣寿堂,只说我产后体虚,郎中叮嘱过满月之前不得出门,大小姐刚刚睡着,乍然抱出去怕着了凉,请二老见谅。&rdo;如果她身体好好的,有些虚礼走走过场也没什么,现在太夫人不把她们母女的安稳放在心上,她亦没必要拼着受寒也要抱女儿去给外人看。差几天满月也是差几天,都是女眷,那位曾老夫人真懂礼,想看大小姐也该她们来望竹轩,没道理这样折腾人的。儿媳妇毫不怯懦,宁氏很欣慰,看着灿灿道:&ldo;就该这样,能让的时候可以让让,没有必要让的时候便直接回了,这事就算传出去,外人也只会说她们无礼。阿桔你简单收拾一下吧,我猜她们多半会过来的。&rdo;&ldo;那娘先回去?&rdo;阿桔担忧地问,回京之后,宁氏跟太夫人还不曾碰过面。宁氏抬头看她,笑着反问:&ldo;为何要走?&rdo;而荣寿堂那边,翠玉才回完话,身上便被太夫人砸了一碗茶,&ldo;你们奶奶差三日就坐完月子了,跟坐完有何差别?如果不是家里来了贵客,我会让她过来?什么时候娇气不好,这个时候拿乔作态,半点规矩都不懂!&rdo;翠玉连忙跪下赔罪:&ldo;太夫人息怒,实在是外面天太冷了,我们奶奶担心大小姐……&rdo;&ldo;好了好了,不怪承远媳妇,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听说承远媳妇乡下出身,村里媳妇们很多生下孩子没几天就下地干活了,我便以为承远媳妇身体好没那么多讲究……看看我,毕竟嫁到咱们侯府了,行事当然得讲究京城里的那一套,走吧,我过去看看她们娘俩,顺便赔个不是,一来就闹了这样的的误会,可千万别招了承远媳妇的嫌才好。&rdo;坐在太夫人对面一身名贵绸缎衣裳的圆脸老妇满面自责地开了口,说完站起身,而坐在她下首的红裙姑娘早就站了起来上前扶住她胳膊,笑着打圆场道:&ldo;祖母别这样说,您也没料到表嫂如此讲究是不是?&rdo;曾老夫人佯怒地瞪了她一眼:&ldo;不得无礼,这话是你该说的?&rdo;红裙姑娘委屈地低下头。太夫人冷笑道:&ldo;你说雪柔做什么?雪柔又没说错,都是我太惯着她了,把她惯成了这样骄纵的脾气,走吧,她不来,咱们过去看看她,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怕着凉。&rdo;她话音一落,马上有丫鬟们捧着斗篷上前服侍三人披上。&ldo;太夫人慢走,奴婢先回去通传一声。&rdo;翠玉垂着脑袋道,得到太夫人一声轻哼后,立即起身走了,快出荣寿堂院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太夫人等人已经出了门,其中那个高挑的红裙姑娘宛如雪地里的一枝红梅,引人瞩目。☆、外面丫鬟传太夫人等人到了望竹轩时,灿灿确实睡着了。宁氏给儿媳妇递个眼神,让她安心靠在炕头装体虚的样子,自己迎了出去。太夫人正往前走呢,见到前面门口转过来一个人影,脚步突然顿住,死死盯着那人的面孔。宁氏今日穿了身湖蓝色对襟夹袄,下面是白底绣兰花的裙子,既端庄又明丽,对上太夫人等人,她娴静地行了一礼,礼毕浅笑道:&ldo;两位老夫人来了,快请屋里坐,承远媳妇身子虚,本想出来迎候的,我怕外面天寒地冻的她不小心再伤了身,便没让她出来,还请夫人们多多担待。&rdo;她笑得自然,太夫人却脸色惨白,宽大袖子里一双苍老的手攥得紧紧的。这个贱人明知道她会过来竟然还有脸留在这儿,是真以为她对付不了她了?曾老夫人瞅瞅自己的小姑子,再看看面前这位容夫人,迟疑地问:&ldo;你,你便是承远的义母?&rdo;当年赵允廷与宁家次女成亲,她是见过宁氏的,只是不久便随着夫家搬去辽东,这么多年下来,早记不清宁氏是何模样了,可现在见到容夫人,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隐隐的熟悉感,果然是因为容夫人与宁氏长得太像了吗?宁氏颔首,侧身把三人往屋里请,不卑不亢,也没有多加打量任何一个人。太夫人冷着脸走在前面。虽然她很生气,却明白宁氏假死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旁人心里猜到一星半点明面上她也要装糊涂。既然如此,宁氏既不是她儿媳妇又不是家里的仆妇,她就没有理由指责她。怪谁,只能怪宁氏用下作手段迷了儿子的魂,让她儿子费尽心思护着她。太夫人不接宁氏的话,曾老夫人只好边往里走边客气地回道:&ldo;你言重了,本就是我考虑不周,一心想着快点见到重外孙女,忘了这天头不适合出门。承远生母早逝,幸好有你在旁提醒。雪柔,快来见过……哎,就直接喊姑母吧,反正都是一家人。&rdo;&ldo;姑母。&rdo;曾雪柔微笑着行礼,落落大方。宁氏认真地打量这位表姑娘,见她容貌出众,生的远比京城姑娘高挑,既有女儿的娇俏明媚又有三分爽朗英气,笑着赞道:&ldo;雪柔这模样好,把京城多少姑娘都比下去了。&rdo;心中却不得不承认曾家会挑人。论美貌,儿媳妇不怕跟任何人比,就是这气度……儿媳妇娴静柔美别有韵味,可花有千娇百媚,男人可能不会喜欢同一种花里的两朵,换成两朵完全不同的,就可能动了全都拥有的念头,也不知她那儿子能否守住心。宁氏喜欢儿媳妇,也希望儿子如承诺那般好好珍惜妻子,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强加约束儿子不许看上别人。女人或许有百种算计将男人拴在身边,但归根结底还得看男人自己想不想留,若儿子真的变了心,她当娘的不让儿子就听话了?~几人进了屋,阿桔慌张地要下炕行礼,被曾老夫人含笑劝住:&ldo;别折腾了,就在炕上坐着吧,女人坐月子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之前老婆子我太心急了,承远媳妇可别怨我啊!&rdo;&ldo;舅祖母说得哪里话,若不是我身子虚,今日合该去前面迎接舅祖母一家的。&rdo;阿桔轻声回道,说话时忍不住看了女儿几眼,生怕声音太大把她吵醒了。屋里有小孩子睡觉,太夫人有脾气也不好发作,招手将曾雪柔唤到身前,对阿桔道:&ldo;这是你大舅家的雪柔表妹,家里没有跟你同辈的姐妹,往后就让雪柔常常过来陪你说话吧。&rdo;盯着阿桔的眼睛隐含提醒。提醒什么啊,提醒她往丈夫身边塞女人。阿桔多少都习惯了,笑着对新表妹道:&ldo;只要雪柔不嫌我嘴笨不会说话,随时都可以过来的。&rdo;曾雪柔马上道:&ldo;表嫂太客气了,我巴不得天天过来呢,在家我就喜欢小孩子,灿灿这么可爱,醒了肯定更招人稀罕。&rdo;说着俯身凑到灿灿身边,伸手想碰碰灿灿的小脸。&ldo;灿灿刚睡着,表妹喜欢的话改日再来逗她,现在还是别逗了,这丫头脾气特霸道,稍微有点不如意就要哭,我实在是被她折腾怕了。&rdo;阿桔有些歉然地挡开了曾雪柔的手,话也并非全是借口,女儿确实是这个性子。曾雪柔抬头看了阿桔一眼,没再勉强,起身退回太夫人身边,脸上也没有露出不悦。太夫人却不高兴了,扫了一眼炕头的孙女,淡淡地道:&ldo;没办法,姑娘家都是这种娇脾气,要是个小子就好了,我记得允廷他们爷俩小时候,睡得再香被人逗醒了也不闹,反而看着来人笑。&rdo;曾老夫人听了摇摇头:&ldo;那可未必,人跟人不一样,雪柔小时候也不爱哭,笑呵呵的谁都喜欢抱她玩。&rdo;阿桔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