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死寂,除了他们三个的呼吸声,仿佛再没有人。“唔!”纪一鸣突然睁大双眼,手按在脖颈处,身体像是被人拖着往后退。萧阑飞快地跃起,伸手要去拉人。“别动!”贺渊阻止他,从萧阑手里抢过枪,朝纪一鸣身后的虚空开了一枪。纪一鸣摔落在地,萧阑这才看到他手捂着的脖子部位有一条细细的血痕,正不停地出血,如果再晚一步,也许就要割断喉管,这就是为什么刚才贺渊不让他贸然拉人的原因。敌暗我明,隐在暗处的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起袭击。纪一鸣随手扯了块布料把脖子束起来暂时止血。萧阑接过贺渊递回来的枪,垂手不动,听音辨位,俊美面容罕有的沉静。贺渊状若不耐地转身欲走。一条透明的,极细的丝线直直刺向他后背心窝的位置。萧阑也开枪了。枪声打破静默,伴随着一阵沉重的闷响,一个身影重重跌落在地。长相平凡无奇,是那种丢在人群里也找不着的容貌。李青。也是姚三刀。他大腿和肩膀的位置各中了一枪,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来。“你们怎么发现的?”他咬牙。贺渊没回答他,只冷冷道:“把他们放出来。”姚三刀纵声大笑:“你们害死小桐,我让他们陪葬,也不算亏啊!”贺渊面无表情:“当初你拜师学艺,你师父就曾说过你心胸狭窄,过于追求名利,终究要死于这上面。”姚三刀冷笑:“那帮冥顽不化的老头子懂什么,我想让自己活得更舒服点又有什么错了!我资质是师门之罪,他们却不教我最好的本事,还藏着掖着!”“你要找长生不老药,却把亲生女儿间接害死。”“小桐是死在你们手里的!”贺渊漠然:“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去鄱阳湖。”姚三刀喘气:“……我们来做个交易。你们放了我,我告诉你们,古蜀的珍宝放在哪里,我个人力量有限,上次只拿走了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留在这里。”萧阑插嘴:“大叔,说谎前要打下草稿啊,如果你上次能带走一部分,这次为什么要帮古神引这么多人过来,无非是这里头有什么机关是你开不了的,所以要找一大帮人来帮你开路,你好坐收渔人之利。”姚三刀:“……”贺渊指着冰墙里的人:“先把他们放出来。”姚三刀怪笑:“放他们出来干什么,人少,能瓜分的东西不是更多?”萧阑摇头晃脑:“我们这种高尚的思想境界是你理解不了的。”人为刀俎,姚三刀强忍下火气:“把冰劈开就行了。”他刚才袭击萧阑的时候,随身带了一根铁棍,被萧阑避开,打在冰墙上,那地方已经裂开一条缝,贺渊捡起那根铁棍,在裂缝上又加了几下。冰层随着缝隙纷纷龟裂,被禁锢在里面的人跌落下来,人人被冻得脸色发青,但尚有气息,估计时间也不算长。“怎么出去?”贺渊问。那头纪一鸣和萧阑拿着酒精给众人擦拭,帮他们慢慢苏醒。姚三刀哈哈大笑:“很快你就不会关心这个问题了!”他说话之间,剩余的冰墙纷纷碎裂砸了下来,整面墙壁等于失去屏障,暴露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几乎闪瞎了众人的眼。古蜀最辉煌的时代,正如中原许多古老的王朝,货币价值仍不是以银本位来衡量的,金银在当时的地位远不及青铜铁器,所以他们看到的光芒,也不可能是金银发出来的。而是小山似的的珍珠,玛瑙,水晶,甚至各种颜色的宝石。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他们甚至能够感受到宝石的光芒映在脸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江秀敏醒来没多久,就被这番景象攫去了呼吸,她想过古蜀遗迹中也许藏着大量的古董,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直观的财富。再看其他人的神情,都跟她相去不远,甚至比她还激动。苏介轻轻抽气:“我不是在做梦吧?”姚三刀嘴角勾起一抹诡笑:“你们还急着离开么,不拿了东西再走?”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吕四爷甚至已经站起身朝那堆东西走去。“大叔,你再磨磨蹭蹭,我手指一痒,指不定就擦枪走火了。”萧阑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枪口顶住他的太阳穴。姚三刀身体一僵。“古蜀人有着极其辉煌的文明,建造这里的时候,也融入了日月星宿的方位排布,再过一刻……十五分钟,那里,”他指着石壁上的某一处,“会打开一道门,到时候进去,就能直接通往外面。”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其他人已经跑向那堆宝石,抓起一把就往口袋背包里塞,直到塞不下来,还不停地在拿,看到更大更漂亮的,又把原来的掏出来丢掉。姚三刀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难看,但他并不求饶,只是不住冷笑。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另一面的石壁上,果然慢慢地撕开一道口子,正好能够容纳一个人过去。陈白大喊一声:“别捡了!”其他人忙不迭装了大袋小袋地跑过来,其中以于叔最为搞笑,他的背包在先前的路上弄丢了,于是只好脱下所有上衣来装,然后打结背在身上,看起来整一个越南难民。姚三刀按着伤腿站起来,却不动。贺渊眼神一闪,拽起他就往洞口走。姚三刀镇定自若地冷笑:“这个口子只会维持半刻钟,半刻钟后,口子愈合,你们要再等一年的时候,才能出去,你们不抓紧逃命,还等什么?”贺渊漠然,脚步不停:“我很公平,既然是你提供的主意,自然是先让你出去。”他力道极大,姚三刀又受了伤,根本无法抗拒。眼看就要被推进口子里去,姚三刀大喊大叫,死命抵住旁边的柱子,大口喘气:“错了!我记错了!这道不是,要再等一个时辰,等一时辰后的才是!”贺渊冷冷道:“那这个口子,又通向哪里?”对于不关心的人,他是真正的冷血冷清,姚三刀惊悸未定:“我也不知道,古神说过,按照特定的时辰,会打开十二道不同的口子,分别代表了荒芜,生机,虚空,宿命……十二个不同的方向,我只记得顺序,并没有去过!”一个时辰后,新的口子在原处慢慢形成,这会儿姚三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一瘸一拐地往那里走,眼看已经进了半身,又被贺渊生生拽了出来。“你最后,其他人先走。”他表情淡淡,姚三刀知道这个师侄的厉害,暗自愤恨,却强忍住火气没骂出口。刘教授,江秀敏,吕四爷,陈白……一个接一个从那道口子里进去,最后是萧阑和贺渊。口子开合时间很短,眼看又要慢慢愈合,姚三刀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尽全身力气扑上去,手抓住口子边缘,脑袋和肩膀已经钻进去,却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往后一扯。耳边随即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你是与我定下契约的,这就想走了?”是古神!姚三刀扭曲了脸庞,眼看着口子在自己眼前慢慢合上,不由嘶吼出声:“不—————!”阳光明媚,万里晴空。陈白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觉得自己就像是再世为人。于叔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他设想着自己刚才背了那么多东西出来,足够把自家的小店规模扩大,在京城三环以内买个房子,嗯,还要别墅式的……以后老子一顿要买两碗豆浆,一碗喝着,一碗浇花,怎么着!他越想越美,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这么轻?一摸身上,只有干瘪瘪几件衣服被打结揉得跟咸菜似的挂在身上,什么宝石玉器,通通不翼而飞。“我的东西呢?!”他跳了起来。不仅是他,其他人也一样,身上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东西。萧阑没空理他们,他四肢平躺瘫软在地上,刚才要拉上刘教授,还得扯着恋恋不舍的于叔,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纪一鸣把他扶起来,刚想帮他按两下肩膀,手蓦地一空,人被抢走了。贺渊顶着一张面瘫脸,宣示着自己的主权。晚了一步,就拍马也追不上。纪一鸣暗自苦笑了一下,对萧阑慢慢道:“我从小的时候,就一直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的人、事,我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背出他们的台词。一开始,我没放在心上,后来,我以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尝试去看精神医生,心理医生,甚至是催眠,都没有结果。后来,有人告诉我,那也许是我的前世的一些片段,因为心愿未了,所以一直执着。”“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出现在梦里的人是谁,他伴着我一起成长,在梦里跟我一起读书识字,闯祸捣乱,长大了跟我一起驰骋沙场,我发誓要当他的不二之臣,为他守那万里河山,锦绣中原。”萧阑一开始是漫不经心的,后来便慢慢认真起来,目不转睛地听着。贺渊没有说话,脸色依旧是冷漠的,手却揽着萧阑的腰,不肯放松半分。“但是,你知道,后来一切都变了,我没有办法守约,只能陪着他一起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