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时日,再一想季复生的性子,料想他最晚不过黄昏时分,必定会回来,一时情动,不觉微笑了,换了衣衫便要去西北海上卧云相待。
不料刚出府门,便有泰山王女侍千金相邀,道殿下请公子过府一聚,有要事相商。
既有求于人,莫说过府一聚,便是两聚三聚,凤双越都是义不容辞。
只不过希望这要紧事与季复生相关,与那滴狐妖心血相关,若只是撮合千金尹诺或是犬芒九鸾,凤双越并不介意达成所愿后,亲手送董束月轮回为牲畜,并且贴心地保留他的记忆。
千金恭恭敬敬地将凤双越引至泰山王寝宫,便躬身退下。
凤双越未曾来过董束月的居室,此刻踏足入内,面前眼底,尽是一派精致奢丽,无一物不是奇珍异宝,无一处不是精雕细刻,窗下一只造型奇巧精美的香鼎散出轻烟袅袅,合着风向,满屋甜香。
此处所居的不似冥界泰山王,倒似人间纨绔家。凤双越不觉略勾了嘴角:“殿下很是风雅。”
董束月转眼一笑:“哪能跟凤公子比呢?公子请坐。”
紫檀圆桌上玻璃蕉叶大圆盏里漾着澄透的清水,七朵天雨曼陀罗华漂浮其中,花瓣白净莹润,翻卷出千姿百态,一旁放着一把绿釉提梁酒壶,两只慢卷荷的酒杯,杯壁薄如蝉翼,雕刻了三层剔透荷叶,浅碧纹理如叶脉,栩栩如生。
董束月落座执壶,满上酒:“今日心血来潮,想邀请凤公子畅饮一番,多谢公子赏光。”
凤双越举起酒杯沾了沾唇,酒液醇香冰凉沁人心脾,悠然道:“宴无好宴,殿下这般盛情,倒让我受之有愧……”
轻轻放下酒杯:“请教殿下,九尾狐妖的心头热血,可曾到手?”
明明只是淡淡一问,却是居高临下的极端威慑,董束月的笑意僵硬几分,敢怒而不敢奋起。
六界若还有一个人是董束月真心畏惧自叹弗如,那这人必定就是凤双越,纵然胜券在握命门在控,却仍是无法自抑的战栗不安。
垂下眼睫,避开凤双越的眸光,董束月低笑道:“公子不必心急,最晚明日,那滴血必在公子的阴阳二气瓶中,只不过……卓家羽玄之事,你可料理妥当了?巫风灵毕竟是南诏巫女,若被她看出蹊跷,那天生怨灵毁了是小,天诛万一不能破解……”
凤双越打断道:“此事不劳殿下操心。”
董束月点头:“当然当然,凤公子肯定也不会让季复生操心……你在青龙血中动了手脚,他天诛得解,却因此夺了卓羽玄的魂魄,卓家天伦之乐也是一朝成空,若他知晓真相,不知会如何看待公子?”
凤双越神色喜怒难辨,随手轻弹酒杯,发出叮咚清音,道:“他为何会知晓?”
心中已打定主意,天诛一解,这泰山王绝不能留。
董束月仔细窥伺着他的脸色,紫眸里漾出笑来:“凤公子一定在想……怎么杀了我。”
凤双越忍不住笑:“殿下能掐会算……”
凝视着董束月,目光极是真诚坦荡,温言道:“束月请放心,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将来泰山王若有所需,妖界也绝不推辞。”
董束月对上他星芒璀璨的眼眸,神色变幻,似惊疑又似感动,良久叹了口气,苦笑道:“凤公子真是……竟比那轩辕狐族还擅惑人,我差点儿就要信你了。可惜凤公子说的话,我一句都不敢信,季复生倒是信你,却生生误了捧在手掌心的卓羽玄,只不过……公子想必不知,你杀不得我。”
凤双越听他话中另有深意:“哦?”
董束月缓缓道:“当日我曾提醒凤公子,大恩难报不如杀之,否则缚手缚脚总是祸患,公子却道,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涌泉之恩倾命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