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肉包子。」
杜知书给他师兄递上包子的姿态和表情,让人联想到庙里面在神像前拜拜的妇人;虔诚、恭敬、还满是期待。
期待能够得到师兄正面的回应,一句话也好,甚至是一个满意的表情或一个赞许的眼神都好,那他为了偷一个肉包被那个屠夫般的贩子揍得差点变猪头,也是值回票价。
杜若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那张猪头脸一眼,咬了一小口包子皮,似是胃口不佳,就再也没再动一口了。
「师兄,不好吃吗……」一旁的杜知书小小声的问道。
「不好吃。」杜若水又瞅了他一眼,一脸嫌恶的表情说道:「你那张丑脸在一旁,看得我倒胃口。」
「对不起……」杜知书连忙转过身。
「不想吃了。」手一扔,那颗杜知书忍着饥饿犯着皮痛好不容易弄来的肉包子滚到了草丛中。
远远地传来一声铃声,那是师父那只黄铜摇铃特有的声音。
一声警告,二声列队,三声启程,顺便招回他那两个游荡的小毛头徒弟。
杜若水跳下树,丢下他师弟自顾自地走了。杜知书也不敢怠慢,稍迟了些回去,是真会给揍成猪头的。
不过离去前,他不忘爬进草丛把那颗沾满泥土和草屑的肉包子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脏兮兮的裤袋中。
师兄路上还有师父给他准备宵夜,可他没有,这一走下去,又是翻山越岭,又是爬山涉水,没到五更是没得停的,一个肉包满不了肚子,至少能添些跋涉的气力。
况且这包子还是他心爱的师兄咬过一口的,就算肮脏,也是香的。
杜小蝎1
杜知书睁开眼睛,看着破庙顶那因长年风吹雨淋而坍掉的一个小窟窿,昏暗橙黄的光线从那个小窟窿射在身边的草堆上,光线中悬浮着平日肉眼不容易看见的灰尘屑粒,像一束轻柔的纱。
天暗了,又是一天的结束,那是对他人而言。而杜知书的一天,才刚要开始而已。
只是,一想到今天要走的路程尽是往上爬的坡,杜知书实在很不想起身……真想继续睡下去,睡到天明,睡到和其他人一样在鸡鸣的早晨醒来,到街上吃顿热呼呼的早餐,和街坊邻居互道早安,然後开始一天的生活。到了黄昏,收工回家,和家人共度温馨的居家时光。
想归想,但终是痴想,也许根本是妄想。他的工作必须在晚上做,因为他的客户受不了阳光的照射。他的工作必须远离人群,因为他的客户不适合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他的工作不容许他有家庭,因为他得护送他的客户们回到那远地的老家。他的工作很孤单,连个讲话的对象都没有,看看他那几位客户大爷,他们可有个性的,从来都不跟他讲话……若是会讲话,就真的活见鬼啦!
想到这,本来连动都不想动的杜知书把脸转向光线照不到的另一个角落。
「一、二、三……很好。」一个也没少。昏暗的角落隐隐约约看见三条人影站在那,面朝着墙壁动也不动,像三根木头。
本来,最好的状况是,能够找到一间专门给他们这行打尖的客栈,里头有床、有饭,只要付得出额外的收费,还能有几条棺材让他的客户们躺躺享受。只是杜知书手头向来紧,连重要的肚子都填不饱了,还顾得上甚麽舒适啊?只好委屈委屈他的客户们和他一起窝在这免钱的破庙,为了怕被光线照着容易坏掉,他也只好请大爷们站到角落去面壁了。
是说,这间破庙至少还有屋顶哩,能够睡在破庙中算是高档了。在过几天他们上了山,恐怕连破庙也没了,届时他还得去找熊洞还是猴洞让客户们避日头,连洞都没有时就只能布个结界餐风露宿了,那比破庙更没居住品质可言。
谁让他们的家人给得这麽少……反正,站多久也不会脚酸,而且现在不多站些,以後躺进去坟墓里想站也没机会站啦!
从窟窿里射进来的光逐渐暗去,杜知书终於不甘不愿的从草堆中爬起,胡乱拍了拍头上身上的草屑,从衣服的内袋中掏出一叠纸,抽了一张放在地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在纸上快速的画着,轻轻地说了一声「起」,地上的那张纸化成了一团火焰,怪异的是,这团火焰似乎不需任何助燃物,只靠着本身那张薄纸,就能让火势不大不小持续的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