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关上之后,他现沈怀霜还望着他,眸子里已不见了刚才的疏离之色。
他坐在窗口下,影子对着天上那弯明月,清风拂来,响起一片林音,夜风吹来,送来夏时凉爽。
他先生还是宽容他的。
钟煜立在了沈怀霜身前,满窗夜色落了满怀。
那种感觉,就像意外坠入了一片温柔的海,他的心上浸润了清冷的月色,酥、痒,化去了焦躁。
窗下,沈怀霜披着头,乌如黑绸似的,仍见水汽,丝散在背后,展开一片,有水洇在衣上。低头时,白皙的脖颈露出大半,剩下的一半,半遮半掩地落在天青色衣袍下。
钟煜一直没开口,目光落在那脖颈后,看了会儿,才看向几案上的带,道:“先生预备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沈怀霜注意到那点失仪,拾了那带。淡青色带从他上穿过,翻落在黑下,松松捆了起来。
他收了手,朝身前的少年望去。
沈怀霜:“白日的事,我不置气了。”
“可今日之后我才觉,你胆子太大了。”
“化煞咒那件事,我知晓你错不二犯。我从前也不觉得你莽撞冲动,但有些东西它不是你所想的融合取巧,便与你心中所想的别无二致。你也以为,在仑就能你万无一失么。”
沈怀霜又道:“你知不知道走火入魔很危险?”
钟煜依靠着几案,斜倾过身,半抱着臂膀,这姿势能将沈怀霜看得很清楚。他能看清沈怀霜眼底,眼瞳里细细的光流过,清明神色不复,又藏着些许与平日不同的肃然和怅色。眉心时不时敛着的。
钟煜看着沈怀霜,细致地察觉到了些什么,道:“先生所言极是,可为何字字句句都提及弟子安危?”
钟煜:“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话落,沈怀霜停顿了会儿,目光一闪,道:“没有。”
欲盖弥彰。钟煜抬眸望去,眼眸一转不转,道:“那日在璇玑阁回来后,你就缄口不言,问你什么,你都答得很勉强,过了好几日才缓过来些。”
“在璇玑阁,阁主是给你看了什么么?”
沈怀霜犹豫了会儿,眉心动了两下。他不假思索,道:“和璇玑阁没有关系。”
钟煜道:“你不说,我就直接问你了。”
夜风送来凉意,撩动沈怀霜两边鬓。
少年马尾晃动,两鬓丝擦过面庞,肩上垂着错金带,凑上前来,开口字字直言,如落珠玑:“先生曾同我说,叫我对先生坦言,可反过来,到先生这里,怎么能只许你欺瞒?”
“……”
沈怀霜提了口气,话语入心,终是道:“璇玑阁那日,我在天命镜中窥见了你两年之后的事。”
“两年后,你会有一道心魔坎,我不知它从何时而来,更不能坐视不理。而如果你真的有顾虑,我就不把话往下说。”
“到时候,我……”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听到了少年的轻叹声。
“原来你是在为我忧心。”
少年心思细密,不笑时老成,他笑时,嘴角似带着天边弯月,眼眸一弯,那弧度不深,浅浅地像是听见了一件平静的乐事。
“可我不要你为我忧心。”
“天命如是,那镜子说什么,我余生就会如那镜子所说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