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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掠金阴谋(第3页)

原来朱旦石出城之后,在黑夜里绕了一圈,又假扮成鸿阳坞难民悄悄回到鸿阳坞附近,伺机作进退的打算。当他得知城主败亡,大势已去,便欲进城与成事了的昌莱等人汇合。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又听难民言传,打冒村的人都被番多关起来严刑拷打,并被当作虎豹们的食物,几番确认这并非虚言,昌莱等人遭到报应,生死未卜之后,他毅然决定投靠小城主和摩陀寨的难民,他跟上小城主们时,泰诣垓正与刘覃峒深切交谈,直到刘覃峒老人被吊死、埋葬,才出来和大家见面。

流亡者行路迟缓,却也没把任何人挪在后面,夜色渐深,以防番多追赶,城主夫人听取朱旦石的建议,先在路左面的一片密林虚搭几个帐篷,垒灶生火,又把树林自帐篷处起始,往前砍开一条路,之后才到离路较远的右边一片低伏的荒地背坡偃旗息鼓地驻扎下来。鸿阳坞的人性直少谋、多无主见。城主和那些稍稍有点智谋的都已死去,剩下的一个个便成了无头苍蝇,对朱旦石谋略,人们便无争议地照办了。城主夫人却还有疑虑,安顿好之后,便请朱旦石帐内相叙。

两人对坐,儿子和护送他们出逃的烈鸿盈将军及肖士承老学士侧面对坐,以石墩代替的桌面上摆了些简单的菜饭。“大难之中,无好酒食相待,谋士别介意,随便用食,”旬氏叫儿子给朱旦石盛饭。

“夫人言重了,在下本也是粗人,不计较什么好吃不好吃的,”朱旦石看看城主夫人疲惫的脸,“只是夫人及二位脸上颇有疑虑。”

“唉!出城时,原本见刘覃峒老人深有智慧,本想托计于他,可老人已死,左右更无应对之策……”城主夫人旬氏视线迅扫过两个元老。

“不瞒谋士说,夫人一则担心此去穿胸国,是否明智之举,一则担心今夜的安排,倘若番多真如你所预料抵达此处,偏往右面而来,我等当往何处逃生?谋士的计虽妙,是否一着险棋,”烈鸿盈大夫疑虑地说,“我们趁夜赶路,兴许还能逃离番多的势力”。

“预料番多这一两日就能追到我们,多快也逃不过的,何况扶老携幼、伤病者众多,队伍不可能走得了多快,与其落荒而逃,倒不如放他先去,我们自在后面慢慢行走。请夫人及二位放心,倘一计不成,我也有别的应对之策,”朱旦石信誓旦旦地说,“夫人何以担心穿胸国会不接纳我等?”

城主夫人欲言又止,朱旦石便不好问。大家饭后各自散了,各自回帐,至后半夜,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很快地面在旧雪上垒起厚厚一层,旬氏派人给朱旦石送来厚棉冬衣和炭火。

黎明时分,大雪越加猖獗,飞哨顶着风雪来报,说番多带了一帮俘虏、率领他的虎豹军队离驻地不过十里。众人的意思是在这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不管那些犯俘虏死活。朱旦石告诉大家被陷为囚犯的,也是连着血脉的同胞骨肉,怎么忍心见他们于虎口挣扎的惨状。他执意说服城主夫人和几位旧臣,选派两百男士,快从山后绕道前面,要他们行至十里后燃起烟火,再依计如此这般于二十里外的虎涧崖埋伏,但即使获胜,也别和番多恋战,毕竟险要之地也难虎豹。

两百御敌的中坚力量一去,剩下的难民更觉无望,纷纷建议起程往前方逃难。城主夫人听朱旦石之言,严令大家坚守不出,灭了营里烟火原地待命,只派几位哨探于山顶隐秘处暗中侦察番多动向。

却说番多一路追赶,可大雪渐渐覆盖了可以追击的一切蛛丝马迹。已离鸿阳坞难民不远,见路的右面全是光秃秃而略微起伏的荒山,毫无险要可守,左面是易于躲藏的密林,又隐隐看到密林边缘有被砍开的痕迹,毅然决定往左行,他们进到密林深处,现丢弃的帐篷和土灶都堆满了厚厚的积雪,火早已熄灭,难民们早已弃营而去。于是循着密林被砍开的一条路穿行到树林边缘,番多犹豫着要继续往前追赶还是再到右面巡视了再作决定时,突然看到十几里外,刚好是自己要经过的前方山上升起股股浓烟,其实是那两百人按朱旦石的安排燃起的烟火,他料定难民在生火造饭,不再犹豫,率虎豹及部众卷着风雪朝前进。

鸿阳坞两百人于十里外燃起大火,一百二十人先行于虎涧崖险要处的两边崖顶设下埋伏,八十人在离火堆不远处等待。番多赶到即将燃烬的火堆处,四十人在火堆不远处的左前方摇旗呐喊,他便率众狂追过去,那些人眨眼功夫又窜到了右前方,当他追到右前方时,他们又跑到了左前方,度之快使番多难于应付。番多就这样呈之字型的路线拼命追赶眼前他以为的难民后卫,他不知道其实左前方和右前方是各四十人交替出现而已。因为敌人逃得太快,而囚犯行路迟缓,番多吩咐由一小队人马带着囚犯慢行,自己率虎豹大部追击,他誓要抓住鸿阳坞的逃亡者。番多毫无防备地经过虎涧崖往前赶了六七里,再不见四十人的踪影,心下警觉,慌忙回撤以照应押解犯人的小队。虎涧崖险要处已被乱石和树杆挡住道路,他命人翻过障碍察看,回报说押送囚犯的兵士皆已战死在乱石堆那面,犯人全部被解救了。番多方知中计,又怕崖上还有埋伏,只好离开虎涧崖,继续向绿谷方向挺进。

早先埋伏于两面的一百二十人放番多大部过去,从崖顶滚下乱石圆木阻断后路,押解犯人的兵士到来,现前方已无去路,令犯人搬运乱石,兵士们为了不被突袭,退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恰恰因为和犯人分开,石头从头顶暴风雨般打下来,仅剩的十几个兵士逃窜中皆被生擒。两百人冲下山崖,救下鸿阳坞的俘虏五十余人和昌莱、秦匝他们仅剩的七个囚犯,两百人愤怒地将出卖鸿阳坞的七人重新关进囚车,不敢久留,急匆匆往事先约定好的苍山原野而去。

两百人快马加鞭到达苍山原野时,城主夫人他们已到多时,朱旦石亲自带领二十人五里外相迎。见到已沦为阶下囚的同伴,不禁感叹当初不听他的话,现落得如此下场。二人和申抉、申强、曹茂、邹庄、赵直纷纷惭愧地低头沉默无语。曹茂、赵直和申抉两兄弟原是拐脚的部下,受伤被摩陀寨村民救起,后又联合昌莱放番多进城,入狱之后,本以为拐脚会念旧情网开一面,答应之前的条件放他们往龙涎庄去,不料事与愿违成为阶下囚,如今又转落鸿阳坞难民之手,怎还有生的希望?旬氏听取朱旦石谏言,力排众异,不急于处死出卖他们的叛徒,押到穿胸国再行审判。

番多已经率虎豹之师往绿谷隘口去,自然不会折回来阻拦流亡者,少了这份担忧,往穿胸国去的路自然踏实了。可几个旧臣和城主夫人忧心忡忡,朱旦石更觉察到大队的脚步越迟缓,入夜,旬氏备下酒席,独自于帐内召见朱旦石。

“丈夫新丧,我原本戴孝之人,不宜酒肉笙歌,无奈不知如何感激谋士大恩,”旬氏微露笑意,亲自给朱旦石斟酒。

“夫人不必过谦,在下只是尽点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女子本姓旬,小名月苒,论年岁,只怕谋士还长我几岁呢!往后不必以夫人相称,叫我小名即可,”城主夫人又给朱旦石盛满杯子。

“在下万不敢当,”朱旦石赶忙伏地,以额磕地说道。

“若非谋士相救,只怕我等亦为虎豹口中鬼魂,众人皆铭感五内,谋士万不可见外才是,”旬氏扶起朱旦石挨着自己坐下,取出巾帕拭去他额上的泥尘,“我已下达旨意,赐封谋士为鸿阳坞御前大夫,随我左右谋划决断大小事务,城主以下,任其调遣安排。”

朱旦石躬身谢恩,看着大灾后倦意沉沉却也颇有姿色的旬氏说:“穿胸国本为侄子领地,携亲避难本理所当然,为何反而迟疑不进?”朱旦石端起酒樽递到旬氏手里,两人对饮了一杯。

“唉!说来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哥哥即为自家人,料也无妨,只是哥哥万不可见笑才是,”城主夫人垂下眼帘,红晕的脸上显出多少柔弱和无奈,映着闪动的烛光,就流下一线泪珠儿。

朱旦石赶紧取出巾帕帮她轻轻拭了去:“如有为难处,就别说了。”

“不,这不值什么,”城主夫人突觉自己有些失态,忙又转过神来,用余光看着朱旦石疲惫中还算俊美的脸,更贴近了告诉他自己的一场变故:城主夫人旬月苒乃霞州国人氏,原已和王子泰诣荤私订终身。后泰诣荤自黑齿国回国,到了冠礼之年,国王泰厄兹就要为儿子成亲。泰诣荤请其叔泰术垓往霞州国为自己迎娶旬氏,不意叔叔见旬氏颇有姿色,竟将其强占并私藏于封地鸿阳坞,杀了全部知情的部下,对国王假称旬氏于迎娶途中因那几个被处决的部下变乱而亡。时旬氏年方十五,倍感痛苦却万般无奈,几次欲轻身以慰王子爱慕之意。三年后的春夏之交,旬氏生了儿子泰诣垓,泰术垓自认生米已成熟饭,便放松警惕。秘密泄露到王子耳中,他知悉叔叔的背德乱伦行径后勃然大怒,与叔叔战于穿胸国都城下,国王泰厄兹左右为难,又怕家丑外扬惹人笑话,泰术垓自知情理皆亏,携家眷及兵士回了封地鸿阳坞,将领地从穿胸国脱离出来,自立为王——一城之王。泰诣荤悲愤不已,誓要取下叔叔级,这便是其即位后屡屡派兵攻打鸿阳坞的原因所在。

旬氏担心泰诣荤不会容纳自己和鸿阳坞的难民,故而迟疑不进。

“事隔多年,你对国王还存爱意否?”朱旦石冒昧地问。

旬氏低头沉默良久,抬眼看着朱旦石,点点头:“此后,泰诣荤奉国王之命先后迎娶过两任王妃,还没生育便已意外死去,如今第三任王妃青木氏小我两岁,七年也无身孕。我以为这漫长的十几年里,每时每刻,对泰诣荤的爱从未削减分毫。据说现在的王妃——应该是王后了——知情达理,善良不争,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投泰诣荤。”

“为你自己或为泰诣荤,你更应无所顾虑,如我没猜错,泰诣荤定会亲自带领人马前来迎接你和流亡的难民们,最迟后日便会与你相见。无须多想,顺势而为。”

旬氏放下手中的酒杯,把朱旦石的杯子也接过来并排放在一起,明亮的双眼看着朱旦石的眼睛,或许呈着几分酒意,她轻轻将双手挽在朱旦石的脖子上,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耳语:“可是我不愿当他的妃子,”说时,身子就紧贴在朱旦石的胸里。

“是不愿当还是不甘心只当?”朱旦石诚惶诚恐地想,感受着旬氏挨近嘴唇的呼吸和心跳,不由自主地任由她将手抚在自己脸上。见朱旦石无意拒绝,旬氏便坐到他怀里,亲手去解他的衫扣,两人哪里控制得了,就于帐中昏暗的烛光下做起男女之事来。

醉意朦胧,夜色迷离。

旬氏喘息着告诉朱旦石她已安排妥当,不会有人突然撞进帐篷,朱旦石放心大胆与城主夫人激情缠绵至黎明,方才各各整好衣衫坐回相对的各自的位置。帐外突然起了一阵骚乱,火光闪耀,映着帐篷上慌乱奔跑的人影。卫士于帐外报说出事了,于是他们赶紧出帐篷随卫士去看。

原来,昌莱和秦匝的囚车被人堆着柴禾烧了起来,两人连同囚车一起葬身火海。

前城主的部下烈鸿盈大夫带着城主夫人和朱旦石,随几个卫士寻着痕迹到一个比较荒僻的山岩下,只见山岩吊着两具尸体,朱旦石吩咐将尸体解下,拿火把凑近看时,是曹茂和赵直。

“看来人们的仇恨难以熄灭啊!”旬氏叹息着说。

烈大夫摇摇头,“倘若是我们的人复仇,另外三个也应该会同样死于非命,”烈大夫将火把凑近山岩,照出上面血写的“背义”二字。“这两人原是拐脚的随从,我也刚刚接报,被摩陀寨村民救起的十五个拐脚的部下,城陷之后也跟随我们逃难,现在全部不见了,或许还盗走了我们少有的十几匹好马。”

正在大家疑惑不解时,肖士承老学士和几个士兵领着申抉、申强兄弟和邹庄过来,他们此前是和曹茂、赵直同一囚营,三人显然被吓着了。

“说,”老学士命令三人。

“我们正在帐里,十五个大汉闯进来,将我们全部打倒在地,抓着曹茂、赵直就出去了,”申强战战兢兢地回答。

“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了吗?”朱旦石问。

三人摇摇头,邹庄想了想说:“两人被抓走时好像还挨过一顿打,曹茂或者是赵直大声喊:‘你们干什么?自己人啊!’随后就只听见他和另外一个的呻吟声,然后就被那十几人带出了帐篷。”

“需要戒备?”烈鸿盈和肖学士问。

“我多派人手保护夫人和御前大夫吧!”肖学士说。

旬氏不回答,转头看看已戚身相融的朱旦石。

“没事,都过去了,二位护送夫人回营吧!我随他们到周围走走,”朱旦石看着三位同胞回答。烈肖二人还有疑虑,城主夫人却肯定地点头,要他们相信朱旦石,二人和几个卫士护送夫人回去,留下十余人保护御前大夫。“多加小心,也休息一下,”临别时,旬氏拉着朱旦石的手说。

申抉、申强、邹庄三人被另行关押,城主夫人离开后,朱旦石也由卫士陪同,往停放昌莱和秦匝尸体的医护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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