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迪觉得他太过紧张:“红海刮沙尘暴,有时候会连续一个月呢,我们天天都要给船清沙,早上起来,厚厚的一层,刚清完,又来一层。”
“风浪会大吗?”
“会吧,”沙迪耸耸肩,呲牙一笑,“不过很少翻船——翻船也不怕,我们有小艇。”
海盗都是这么安慰人吗?卫来无语,在海水里干泡着的经历,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而不同于之前的干脆利落,今天的谈判异样磨耗。
虎鲨的果断狠辣杀伐决断,在小小的饭厅里闷蒸成犹豫、反复、患得患失,这么一个凶悍的海盗,抱着头,絮絮叨叨,像思路混乱的老婆子。
“今,如果,如果有意外,如果不像你说的那样顺利,我怎么办?”
岑今在画画,手边摊了十多支或长或短的铅笔——她故意的,第四天,按照计划,她应该心不在焉,虎鲨也应该焦躁。
她回答说:“也是啊,哪有十足保险的事——人在床上睡着睡着,也会睡死了呢。”
说话间,笔端或拖或带,勾勒出气势汹汹的百米沙墙:满纸的沙尘暴,只左下角有辆车窗破碎的小车,画幅上展示不了,她自己知道,车里还有两个人。
她看了一眼卫来,他显然注意到了画的内容,回应的眼神里带微笑。
真好,这世上有些事,你一个眼神,他都知道。
虎鲨困兽一样,在桌边走来走去。
“我就这样把船还给沙特人,一分钱都不要,我怎么跟其他人交待?”
岑今吹开纸面上的铅屑:“谁让你白白还给沙特人了,赎金还是要收点的——你不趁机要点钱,打算将来两手空空去国外吗?”
原来并不耽误拿钱,虎鲨一喜,但紧接着,心头又升起另一重不安:“可是……拿了钱,沙特人会生气吗?一生气,不帮我搭线了怎么办?还有,他们如果说话不算话,拿到了船,就再也不管我死活……”
他忽然又犹豫:那还不如多要点钱呢,钱是实在的,但美好的生活,美好地太缥缈了。
岑今在纸面某处细细画起什么:“所以啊,看你还能给他们提供什么好处咯,你不该让他们勉强帮你,要让他们积极主动,拼命想为你促成这事。”
这不是胡扯吗?沙特人讨厌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他做事,还“积极”、“主动”、“拼命地”?
虎鲨后背冒汗,内火又想往外窜了,努力压伏了一会,忽然转成一副笑脸,往岑今边上一趴。
“今,你提示一下我吧,不要绕来绕去了,我们是好朋友啊。”
卫来感慨:能屈能伸,难怪虎鲨能当上海盗头子。不要脸也是种能力,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岑今瞥了虎鲨一眼:“仔细想想,你还能为他们做什么。”
虎鲨想地抓心挠肝。
“还能做什么……我最多以后都不劫他们的船了,但那么多海盗,我不劫,还会有别人劫的……”
岑今说:“不对,你应该去劫,但又不能劫。”
她抽开那张画纸,顺手递给卫来,眼睛却是看着虎鲨的。
卫来盯着纸面苦笑,她画了一只神态惊恐的小蜜蜂,旁边还标注一行字:卫来珍视的小蜜蜂。
女人真是记仇。
而边上的虎鲨已经彻底糊涂了:“什么叫应该去劫,但又不能劫?”
岑今唇角微扬:“海盗有不成文的规矩,先到先得。你先盯上的船,其它人自认倒霉,一般不会再去动——以后,沙特人的船到了亚丁湾,你每次都派船去盯去跟,每次又因为各种原因没下得成手……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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