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适时追上被陈希夷缠上无法逃去的广闻,长枪一抖指在了他的背心,向陈希夷沉声道“若非先生援手,杨业今日休矣!”又转向广闻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假扮定邦刺杀于我?”
陈希夷放开了广闻的手腕,淡定地道“杨老将军,此人乃是萨满教的犬灵圣师广闻。”
广闻闭目暗叹一声,凛然道“白云先生虚步蹑天之术天下无双,在下败于你手,心服口服!”
陈希夷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圣师承让!”
杨业扫视全场,见事态混乱,忙大声喝道“全都住手!”杨家军闻命立退,杨延昭也住了手,恨恨瞪视着用铁钩伤他的乔装军士。
杨业见杨延朗落于齐王妃萧绮之手,反倒暗暗心喜,忖道“萧绮若要杀延朗,足可证明他并非叛宋降辽,我再思解救之法……她若对延朗尚存情意,我便由她将延朗带走便是……”
正思量间见杨延朗缓缓站起身来,面对萧绮的弯刀毫不畏惧,只是深深注视着她的眸子,柔声道“绮妹,我此生欠你太多,死于你手也是理所应当的!”
萧绮眼中泪光闪动,颤声道“你可都看清楚了?杨业明知你是被我陷害,仍要杀你来保全自己,难道这就是杨家所谓的忠孝仁义?”
杨延朗转头望了杨业一眼,摇摇头平静地道“今日情势危急,朝廷对杨家军已然生疑,父帅若不杀我表明心迹,只怕八千杨家军皆会毙命于此……换了我是三军主帅,也一定会这么做!”
杨业闻言全身一震,看着杨延朗叫了一声“延朗!”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萧绮见他仍在维护杨家,怒极反笑“好个大仁大义的杨四郎!可惜就算你死,杨家军也是在劫难逃!”
杨延昭担心四哥的生死,忍不住开口叫道“妖女,你究竟想怎样?”
萧绮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定定注视着杨延朗,咬唇道“跟我走!云州已是一座孤城,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杨延朗却似没听到她的话,转身向杨业跪倒拜了三拜,缓缓说道“父帅,延朗今日去了……父帅曾经说过,为家族荣誉而付出一切,是每一个杨家男儿都逃不过的夙命,但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这样的牺牲不值得……”他面上浮起无限落寞之色,似对这世上任何事都不在意。
杨业和杨延昭闻言同时怔住,正在思量他这几句话的意思,萧绮以为杨延朗终于想通,心中大为喜慰,不料杨延朗猛然转身,撞上自己手里的弯刀,锐利的锋刃哧的没入心口,伤处登时鲜血狂喷!
萧绮大惊松手,后退一步,嘶声叫道“杨延朗!”
杨延昭见状失色,大叫一声“四哥!”便要冲过去,却被杨业伸手拦住。他抬头看向杨业,现父帅扬起的手也在轻轻颤抖,从未流下的热泪滴落面颊,砸起了地上的轻尘。
杨延朗只觉心口透进彻骨的凉意,自己的意识和力量都在飞流失,不由自主地颓然跌倒,他颤抖着伸出手去,轻声叫道“绮妹……”
萧绮的眼泪唰得落了下来,急奔几步上前将他身子扶起,紧紧握着他慢慢冷下去的手指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
杨延朗面色惨然,喃喃道“绮妹,我此生只爱你一人……只是……我已经负了你一次,不能再有负于她……”
萧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她可是……你的妻子?”
杨延朗微微点头,断断续续地道“只恨……只恨我当年不敢求爹……让我娶你……绮妹,我欠你的……只有来世偿还……”
萧绮心痛如绞,失声哭道“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她猛的抱起杨延朗的身子,跌跌撞撞地闯了出去。杨家军诸人见了这情形,也都心怀悲怆伫立不动,任凭萧绮和那用铁钩的随从一同离去。
半晌,杨业低声一叹,慢慢转过身去,仿佛片刻之间,他已由沙场上叱咤无敌的将军变成一个遭受丧子之痛的普通父亲,显得苍老而又悲伤。
杨延昭满面泪痕,忍住悲痛上前叫道“父帅……”
杨业只是轻轻摇了摇手,蹒跚走入军中大帐。
冰冷的潭水侵蚀着刘皓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钢针般深深扎进他的毛孔,循着全身的经脉和血管肆意奔流,胸腔里五脏六腑都结了冰似的,脆得像一触即碎的琉璃。此时眼前闪过崖底老怪物狰狞可怖的面容,正用两只枯瘦嶙峋的手紧紧扼住了刘皓南的咽喉,刘皓南只觉全身僵硬,一个手指都无移动,一个音节都不出来,他怒极大叫“老怪物!今日你若杀不了我,总有一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一声怒吼出口,刘皓南登时惊醒,方知自己是在做梦。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黑衣老者坐在床边紧张地注视着自己,正是那真元道的大宗师谭峭。
谭峭松了口气,微笑道“你总算醒了!不枉贫道费这么大气力救你!”
一位白衣白的老人也走近床边,看着刘皓南柔声道“你全身六大阳脉损伤甚剧,若非心内生机旺盛,只怕两日前便死了!”
刘皓南对自己受伤后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满腹疑惑,谭峭便将事情原委向他说明,刘皓南才恍然大悟,咬牙暗骂老怪物阴险狠毒,老怪物为了离开石城而不得不教给自己武功,却暗中埋下杀机,就算自己没有死在他的手里,以后也会因阴阳不调,经脉错乱而受尽折磨!
谭峭又道“你的六大阳脉虽已被我打通,但你若继续学那邪门内功,使阴脉愈强,阳脉愈弱,总有一日会经脉断裂成为废人。你可愿意拜入我真元道门下,修习大化神功以改造经脉?”
他满以为刘皓南会连忙答应,不料刘皓南听完半晌不答,眨了眨眼睛问道“请问真人,是不是做了真元道弟子便不能出世做官?”
谭峭闻言一怔,沉吟道“也不是。你若是投身大宋朝廷,以我真元道的本事定国安邦,济世救民,为师也会答允。但若像韩德让那般卖国事贼,那就是欺师灭祖,天地不容了!”
刘皓南想到自己的父母是被宋兵所杀,心头热血上涌,跳下床大声道“不!我和宋朝皇帝不共戴天,我早晚要杀了他报仇!”
谭峭和陈希夷听他口出大逆之言,对视一眼均觉诧异,谭峭问道“你怎会和宋帝有仇?难道你是契丹人?”
刘皓南一时失言,暗自懊悔,告诫自己道“我怎么这般卤莽?万万不能让人知道我是北汉皇孙!”他也不解释,只是摇头坚决地道“我绝不入真元道!”
谭峭讶道“难道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么?”
刘皓南后退一步,大声道“若不能杀了宋朝皇帝给我爹娘报仇,就算留得性命又有什么用?”
谭峭暗暗称奇,点头赞道“好!有志气!”他转头看向陈希夷,征询道“夫子,你向来无门无派,云游四海收徒无数,又没有什么清规戒律,何不做件好事收他为徒?”
刘皓南闻言看向陈希夷,他虽没见过这白老者显露武功,但见他与谭峭平辈论交,料想他定然也是个绝顶人物。
陈希夷沉吟半晌,看了刘皓南一眼道“这孩子骨骼清奇,倒是个天生的练武之才!可惜他身上杀气极重,虽能有所成就,却恐为祸世人!”
刘皓南大觉刺耳,冷声道“不收便不收,我才不稀罕!”转身大步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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