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漆黑,空调气温调到最低,不像冰窖也不像雪屋。
舒倾赤着身躺在床上,就那么躺着,从平躺一直到侧身,手机始终没离过手。他打了两个字,删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在被顶置的聊天框里反反复复。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晚安”,却犹豫着想也不肯。
坦纳岛的凌晨两点,海风卷着和煦的沧浪拍到沙滩上,缱绻难分。
舒倾终于承认自己失眠了,在没看搞笑段子或者恐怖小说的情况下失眠了。他控制不住遐思,不知道夜里十一点的国子监处住宅是什么样子。
还没等开口就被拒绝了,还想,想个鸡毛想,他恨不得一个巴掌甩到自己脸上,可是怕疼。
有时候是真他妈贱,弃尊严于不顾,贱到骨子里。
舒倾蜷着身子,垂环紧双臂,被子在身后规规整整。
海岛东部,梁义自打回去就兢兢业业监测数据,时不时跟陈洛明联络讨论分析,注意力和精神高度集中,偶尔也会分神开个小差。
他站在高高的礁石上,有时会起很高的浪头,海水点滴溅到衣服上,迎着风,置身广袤天地间。
梁义挽起裤腿坐到地上,电脑和设备撂到一边,准备摸个鱼。
“你回宾馆了吗?”他彻底抛了面子,兴致冲冲地等着消息回复。可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人或者事,就得有不要脸的劲头儿。
忙完了第二茬,忙完了第三岔,除了陈洛明絮絮叨叨,一条其他的消息也没收到。
“你晚上吃什么?”
忙完了第四茬,忙完了第五茬,舒倾的对话框仍是安静如鸡。
时间近凌晨,风浪趋渐平静。
陈洛明打电话浪里浪气,黏黏腻腻地特愿意缠着梁义,即便当天的任务收工了也不愿放过他,从南扯到北,从西扯向东。每当对方语气不耐烦,就又抛出些黑狼嘱咐过的话。
多少是有点儿阴险。
岛上的食物梁义也吃不大习惯,想到中午跟人下大决心似的信誓旦旦说要学做饭,迷迷糊糊就要上网去搜菜谱,反应过来不自抑的行为之后顿时红了脸。
“晚安。”他给舒倾。
不过三条消息。
怎么这么大气性,小半天的时间了还没消气,消息回都不肯回,一点儿也不像头一次见面。
那时候俩人也怄了气来着,可他也根本没闷着这么长时间。
口渡、占床,顶破天不过就是骂了几句,带着痞性耍了无赖。而且没用多久就自己消了气,嬉皮笑脸,二的要命。
梁义费了会儿时间做数据整合,从浴室出来之后直奔着床去了,搂着那条深蓝色的毯子,翻来覆去想了会儿。
大概是今天自己太冲动太过分了,大概是不道歉不行了。
“我今天不是故意和你生气的。”简简单单几个字,梁小雏儿打起来却无比艰难,在他眼里这种话算得上是露骨。
“你不是叫我给你当向导,有事可以问我。”
“这座岛上有意思的地方不少,你想去哪儿?不过得等上几天,我明后天比较忙,你可以先自己去附近的地方转转。”
或者来找我,我去接你。他只这么想着,没敢说。
“收到请回复。”
最后傻了吧唧又了一句特关心的话:“岛上夜里凉,盖好被子,你晚上睡觉不大老实……还有,你别生气了。”
才按了送键之后觉得特别不妥,太暧昧了,不合适,不想吓跑他。
梁小雏儿心怦怦跳,着急忙慌点撤回,结果手一滑点成了删除,尴尬的头上都要冒汗了。尴尬的同时看到了几个字:“对方正在输入……”
只要他回了消息,那肯定就证明不生气了。
梁小雏儿搂毯子使得劲儿更大了,面部神经不受控制地拉扯嘴角,满脸傻相。
舒倾好不容易才稍微平复了心思,马上都要睡着了,迷迷瞪瞪间听到撂在身后的手机嗡嗡响,似乎是收到了好几条消息。
心里猛地牵颤。
结果打开一看是全他妈梁义过来的,语气宛若修为到臻化境的智障。
舒倾读着那几条消息,越读越觉得难受,都是老梁家的人,亲兄弟俩,为什么一个贴过来,另一个却抓不到。
如果是另一个人过来的,他肯定不会皱眉。
当看到那条“你别生气了”,气瞬间上了头,接踵而来的是无限放大的难过情绪。
这种话为什么是他说的?
舒倾终于肯回他了,简简单单几个字:“你丫是傻逼吗?”
这话是真难听,梁小雏儿却抱着这句难听的话直乐他终于肯回消息了。
“你能不能别骂我,挺难听的。等我忙完了,肯定好好给你当向导,行吗?”大概有一种喜欢人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卑微到窒息
舒倾看完消息把手机扔到一边,都是老梁家的人,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他恶狠狠扯过被子盖到身上,大声骂道:“梁正,你他妈就一死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