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沧海就是个例外。
柳沧海沟儿村的人,但他在沟儿村没有家。
他的家仍在山上。
他的父母八九十年代去岭南打工,工厂突安全事故,他的父母都在那事故中去世了。
他是由他二叔柳生养大的。
他二叔是个瘸子,视力也不太好,耳朵听力也有些问题。
终身没娶。
柳沧海就是他的儿子。
沟儿村是在石牛峰下,而柳沧海的家在天元峰,中间隔着一座朱雀峰。
从沟儿村到天元峰落日崖,就算走惯山路的人,抄近路也需要一个多小时。
柳沧海工作的这些年,一直都有健身的习惯,体力算是还不错,而且他本来就是在山里长大的,终于赶在日落之前,赶到了落日崖。
落日崖仅存一户人家。
那就是柳沧海的家。
斑驳的石灰墙,暗沉的大木门,风蚀的黑色旧瓦。
长满青苔的石道。
围墙爬满了绿色的藤蔓。
门楣挂着一幅匾额。
写着。
“杂门”!
两个大字。
左边则写着‘三教’,右边则写着‘九流’。
院子内,正前方。
大殿供着三百多座雕像。
分成好几排。
最高的一排供奉着老子、孔子、佛祖。
其下依次是道士、文士、官吏、商贾、医卜、僧尼、士兵、农民、工匠……等。
这些雕像都是柳沧海的二叔柳生雕的。
他听二叔说这杂门里供奉着的是三教九流!
上帝给柳生关上了好几扇窗户和门,同时也将墙壁捅成了马蜂窝。
柳生尽管是个瘸子,视力也不太好,耳朵也有点毛病,可人却特别聪明。
木雕、竹编、画画、中医、占卜啥都会个一星半点。
柳生就是靠着这些杂七杂八的手艺,在山野挣钱里供柳沧海读完了大学。
柳沧海看到这些雕像,就想起他的二叔。
倘若说他这一生亏欠谁最多。
那就是他二叔。
他在京都工作的那几年,很忙,除了过年回家待几天,就基本没有时间陪他二叔。
三个月前。
他二叔在下雨天滚下山坡。
死后好几天才被上山砍柴的沟儿村村民现。
而那时。
柳沧海还在京都酒桌上跟客户谈生意……
这也是柳沧海下定决心回来的原因。
子欲养而亲不待。
柳沧海回来了,起码能保证二叔的坟,不再像座长满杂草的孤坟。
放下行李箱。
柳沧海脱下皮鞋,换上给仿制的绿色军用胶鞋,扛着锄头带着一个竹篮,踏着黄色的夕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