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宷悠悠驱车,任马车缓行。
沈珍珠困倦渐生,迷朦中合上眼睛……
“哲米依,承宷,怎生行得这样慢!”男子粗犷浑厚的声音骤然响起。
沈珍珠睡意全消,顿时在车中坐立起来,马车也已停下。
默延啜!果真是他,他来了!
哲米依随手去掀车窗帷帘,沈珍珠忙上前一把按住她的手。
哲米依醒悟,朝沈珍珠点点头,微微掀开车帘走出去。
“可汗,我们无意救了名受欺辱的姑娘,那姑娘受惊过度,故而行进得慢些。”因李承宷在场,哲米依与默延啜说话都用的是汉语。
默延啜“哦”了声,想是不甚在意,说道:“那你们慢行在后,我先走一步!”说毕,呼喝一声,便要策马而去。
“慢着!”李承宷急呼。
默延啜回头问:“怎么?”
李承宷道:“此去长安,你可认得路?这不比先前,前方便有数条岔道,岔道后又有岔道,若无我引路,极易走错。”
默延啜不耐烦的说道:“难道我不会问道于路人么?”
李承宷笑道:“可汗,你瞧我们一路行来,十室九空,到处是逃难之人,你去问谁?我们既已到了此地,就不必急于一时,大不了我驾车加快行程,尽早赶到长安。”
默延啜思忖他从未到过长安,虽有长安城地图,若无李承宷相助,以他迥异唐人的外貌,确是极难混入城中行事,英雄竟无用武之地,拧眉不语,策马与李承宷并驾而行。李承宷见他似是极为心急,稍稍加快车行速度。
沈珍珠悄然掀开车帘一角,见默延啜英伟身躯伫立车驾之前,侧面面部如刀削般坚毅深沉。
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一如昔年。
改变的只是世事,只是她。
她竟然连直面他的勇气也没有。
有多久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见到他的身影?
原以为会无动于衷,谁知这般亲近舒坦,身心均稳稳沉沉,终于可以安枕而眠……
隔窗云雾生衣上
马车朝长安方向徐行,偶尔碰见不堪安禄山凌辱,由长安城偷跑出来的百姓。颠沛流离于路途中,凄惨难于名状,哲米依瞧着可怜,常施些干粮给老人小孩。那些百姓听说他们是去长安的,均连连摇头,劝说不要入此贼穴。
一路不见薛鸿现踪影。
鸿现,鸿现,惊鸿一现,是这般来去无痕,偶有刹那光芒闪现天地间,复隐身沉沉黑暗,徒留与人间一段传奇么?
沈珍珠绵绵一觉醒来,马车顶棚雨声沙沙,车行稍慢。哲米依头枕膝上,恬然熟睡,一抹微笑隐于眉间,安祥宁和。沈珍珠手指轻轻拂过她眉宇——又一位王妃,老天垂怜,庇佑这可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