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腹背受敌
狐夏夏奔袭归来后,就被安排在魏将军的府宅中休养,但他一直陷入沉睡,欧阳重能够看得出狐夏夏的法力有很大耗损。他知道这非同小可,于是就将原本给萧霏霏治病的桃核哨佩戴给狐夏夏。这桃核哨是枚法器,之前一直陪伴狐小仙,能不能真的给狐夏夏疗愈不太确定吗,权且当个护身符保平安吧!然而欧阳重这个好心的举动却反而害了狐夏夏。此刻的狐夏夏法力最弱,身体抵御能力很差,桃核哨上之前吸附了太多萧霏霏身上的妖气邪术以及萧无双死后的怨气,所以这些邪祟趁着狐夏夏沉睡就全都侵入到了他的身体上,狐夏夏的妖气又回来了,狐夏夏的身上渐渐长出了细密的绒毛……
临时的纵城管理议事厅并没有使用空无一人的皇城内院,反而用的是魏将军自家府宅的内堂,空间不大但做过特别设计和处理,又有重兵把守。魏将军和欧阳重以及几位副将、留守在纵城的大臣们,经常聚在这里商议到深夜。
欧阳重站在议事厅内,看着墙上挂着的防御图心情沉重,脑子里飞快地梳理思路,希望能想出办法如何应对内外夹击的窘境。
他此刻手上紧紧地攥着一沓子信,信封上的密鉴正是欧阳家族独有的双朱雀符。魏将军来到的时候,看着欧阳重负手而立,安慰似的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大约是怎样的情况,他也猜到了一二。
这些密函其实就是欧阳鸣飞鸽传书寄给儿子的情报。自从全纵城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弃城而逃的时候,他和几位同宗党羽护送着年幼的新帝向南迁徙,准备入驻南都的定国侯东方昶的管辖地,并希望能迁都南都重振中明国威。
起初,欧阳鸣在信中基本就是报平安。
年仅四岁的十四皇子萧青,临危受命当上了中明国建国以来最小的君王。他不仅年幼多病,还受了不少惊吓,在逃亡路上就起高烧大病一场,吓得欧阳鸣生怕中明大统就要断送了。作为一品相国公,欧阳鸣是他这一行人中地位权力最高的,文武百官均与他马是瞻。欧阳鸣召集随行的太医给小国君治病,甚至自己都没日没夜地守在萧青的身边照顾,他对自己的亲儿子们都没有过如此尽心竭力。幸好只是风寒加惊吓造成的急火攻心,幼主并无大碍。
另一部分人跟随前长公主驸马,平安侯长孙执去了西边的岳坯城,他的儿子也就是抽了萧霏霏好几鞭子的长孙泰则自立门户,跟着父亲向西迁徙的半路上,找了一座县郡就要自立为王。父亲默许了儿子的这种有些不符合规矩法度的作为,因为在他看来,儿子不过想做个闲散王爷,而自己则要自立为帝,再也不在中明萧家的压制下苟活。
欧阳鸣在信中对欧阳重说,此父子二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虽痛心疾深恶痛绝,但是回想一下之前的行为种种,当今的结果也不足为奇,只是现在他们根基尚不牢固,倒也不足为惧。然而,后来的信中,欧阳重能感觉到父亲真正的忧心和焦虑。
原来,欧阳鸣和南都的定国侯东方昶是世交且年龄相仿,二人儿时做过好些年的府学的同门,拜过同一个夫子,感情很好。可谓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后来大家纷纷成年入仕为官,做了好多年的同侪,即使有些政策治下的观点不同,倒也没惹得彼此不快反目成仇。东方昶的祖上因为在中明建国征战屡立奇功,被敕封定国侯享受爵位世袭。到了东方昶的父亲去世,他世袭爵位的时候就从中明国都纵城迁移到了封地南都。他与欧阳鸣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好多年没见的两个好友,欧阳鸣本是心中期待且兴奋,可到了南都才现曾经的友谊已经随风而逝,眼前只有一个同样想自立门户的叛军。
南迁的幼主及其文武百官,如今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南都不愿意接收他们,紧闭城门任由他们在外围忍饥受冻。西边的岳坯城已经叛国自立为王定国为岳。北望城和几个北方州郡已经失陷,纵城也即将面临外族侵略,无法回去。前后夹击,腹背受敌,欧阳鸣长吁短叹夜不能寐。
他一生虽然迂腐狡诈,贪图荣华富贵,但是对于中明之国以及国君始终忠心耿耿。他也知道现在儿子在军中颇受赏识,也清楚有人会明里暗里让他们欧阳家趁机挟天子以令诸侯,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监国。甚至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幼帝,与长孙执和东方昶一样自封为王,形成分庭抗礼之势。权力的诱惑确实巨大,然而欧阳鸣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自己良心的那一关。
他在信中叮嘱儿子欧阳重:无论如何,你我皆为臣子,为臣子必当忠君报国,之前天子不仁有逆天之罪行,为臣者当以天下为重,弑君乃替天行道,问心无愧。而现在汝若企图满足私欲,做出大不韪之反事。为父定第一个不许,罢黜尔欧阳宗族之姓从此驱逐出族谱,再也不与汝相认父子,且亲自手刃,以告慰为国捐躯之忠烈。
欧阳重紧紧攥着这些信,心绪虽复杂,但是心中有了底。他知道父亲这个时候非但没有糊涂,反而总算有了让他佩服和奋斗的决心。
魏箜际对欧阳重说:“我们魏家为了这个中明萧氏,几代男儿都是从一出生就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而到了上一代老君王萧展的手上,我们全族的男丁已经所剩无几。我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北望城与丁零族的多年征战上。就连我的女儿自幼习武,为的是如果哪一天男人们都打仗死光了,她就要继续接下我的衣钵手拿战旗冲锋陷阵。
说实在话,我们魏家不像你们欧阳家,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生活在这安稳的国都纵城的深宅大院里享清福。所以说一些又酸又臭的忠君报国的话,好像多轻松似的。我们啊!已经不想再为这个混账的国君,这个混乱的国家再拼命了。
我们宁可推倒一切重新来过,建立一个干净、祥和、安康的新国,而那个国主我真心认为你这臭小子,当之无愧。虽然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封为王,但是我明白也尊重令尊和你自己的决定。眼下先不要管其他那几个自立为王的叛军如何了,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对中明幼主有什么威胁。
你那天说得对,我们作为军人不能再逃下去。我不为国君,只为百姓。好好谋划一下,只要有我魏箜际在,纵城说什么也不会落在丁零那群臭虫手中!”
欧阳重听罢,内心着实感动非常。他非常感恩能遇到魏箜际这样的良师益友,亦父亦兄般的忘年之交。
友谊在欧阳重的成长经历中其实严重缺失,那时候他不觉得也不在乎。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对于令狐鲜的情感之中除却儿女情长的那种男女情愫外,更多的是那种伯牙子期惺惺相惜的珍视,那种高山流水知音难寻的懂得。
后来他的战马赤焰为了他和令狐鲜舍生取义的恩情,让他明白了友情不仅仅是人类特有的专权,而是所有种族之间都可以产生的。
如今,魏将军和他之间,能互相舍得了命,也交得了心。在如此这般时局动荡的危难时刻,得如此深交真的三生有幸。
欧阳重抱拳向魏将军郑重施以一礼,感激地说:“重年纪尚轻,很多事还经验不足,处理不周全,这一路以来幸得魏将军和各位帮衬提携,能得到将军的赏识和抬爱,重自愧不如且感叹此等深情厚谊。不管将来到底谁坐镇天下,重始终对那张龙椅并没有觊觎之心,更不会如长孙执父子和东方昶之流狼子野心陷百姓于不顾。重自当尽心竭力与各位一起同心同德抵御外敌。平息战火,恢复安定。”
议事厅内人头攒动,大家正在紧张激烈地讨论该如何应对随时可能攻城的丁零大军,以及预防周围的几股势力会不会对纵城不利。
毕竟这里还是国都,而且距离纵城不到三十里的宗昱山里就有黑金的矿山,那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宝矿,多少外族意图侵略中明国,皆是因为觊觎这天赐的宝贝。中明国这些年国力和政治都愈疲弱,不如以往强势,所以更如怀抱黄金招摇过市的孩童,不仅即将打进来的丁零部族,还有北方、南方、西北几个部族蠢蠢欲动,这时候中明自己内部竟然也愚蠢地四分五裂,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与自身的巨大利益相比,已经抛之脑后。
还有粮食补给已经捉襟见肘去哪里找吃的?真打起仗来百姓该如何转移?还有不知道丁零具体的行动该怎么有针对性地进行防御布局?一系列的问题被频频抛出,这恐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正当大家的激烈讨论逐渐陷入僵局的时候,忽然听闻屋外的卫兵大喝一声:“是谁?”一个高大的蒙着脸的男人从阴影中向议事厅走来,几名卫兵顿时抽出佩刀摆好阵型准备迎战。这非常时期,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奸细,或者成为全城的威胁,所以没有任何人敢放松警惕。
这个男子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嬉皮笑脸地说:“哎呀,人家不美了不好意思露出脸来,你们就别逼我了,快快让欧阳重,哦不,欧阳将军出来一下,我找他有点事。”
“欧阳大人也是你说叫就能叫出来的?你到底是谁?再不露出真面目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且慢!”欧阳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定睛一瞧,也看不出什么真切,但是眼睛看不明白的,他的鼻子却告诉了他真相。眼前这个披着头蓬蒙着脸身形巨大的男人,竟然是狐夏夏!
“我说,你……你怎么长高了?还蒙着脸?”欧阳重有点奇怪,但更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了?他到底是谁?”魏箜际也走出来,一脸疑惑地问。
“哎呀,我都说了你们就别逼我露脸了,现在丑得很,不能出来吓唬人。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狐夏夏依旧有点难为情。
“禀告魏将军,此人就是今早回来报信的军医胡厦,他晕倒后还是您将他安排在您的偏院休养的。”欧阳重在一旁解释道。
魏箜际笑了笑,关切地问道:“胡军医身体可好些了?为何这般打扮?莫非还在烧?我们正在讨论对付丁零的对策,不知胡军医可愿意一起商议啊?”
狐夏夏有点尴尬地说:“本来我并不想参与来着,但是仔细想想,既然我都给你们报信了,那肯定我是最清楚丁零大军的情况的。还有你~欧阳重!”狐夏夏隔空扔给欧阳重一个东西,如飞镖一般迅,还好欧阳重顺势接住了,原来是那枚桃核哨。
狐夏夏继续道:“以后不知道是什么的别随便给别人瞎戴,都是你害得我现在不美了。烦死了!这桃核哨是你和我妹之间的定情信物,不要随便给别人,她该不高兴了。”
等狐夏夏走进房间,灯光之下人们才看清他的外貌变化,要不是大家都是常年征战见过些大场面的,不然真被吓个半死。原来因为妖邪之气趁着狐夏夏法力虚弱而侵入身体,导致狐夏夏的人形容貌现在变得人不人、狐不狐。他一身雪白的绒毛,顶着一个白狐的脸,身体因为兽变而高大了不少,就连狐狸尾巴都长出来了,而其余的身形都是人类的特征。
魏箜际和欧阳重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欧阳重真的要不是相信自己的嗅觉一定不会错,他身上确实是狐夏夏的气味,不然也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狐夏夏非常尴尬甚至生气,抱怨道:“哎呀你们有完没完了?我都说了我不美了,你们偏不信。想当初无论我是狐狸还是后来修炼成人,怎么都是一等一的漂亮,现在倒好,又不是人又不是狐,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原貌。行了行了,你们赶紧把下巴合上,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狐夏夏再也不装了,告知了大家自己是令狐鲜真正的亲哥哥,而他们以前都是狐族,不过已经幻化成了人。看到人们还是有点惊恐怀疑的目光,狐夏夏正色道:“你们这些人类真的是可恶又愚蠢。谁说是妖族就一定会害人?这种非黑即白的思维模式真是落后得很。还有,我害过你们吗?我妹妹狐小……哦不,令狐鲜害过你们吗?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这么迂腐不开窍,顽冥不灵。”
欧阳重和魏箜际知道自己理亏,而且着实对恩人不敬,然后赶紧打圆场好生安慰狐夏夏,又是上座又是沏茶,可算把狐夏夏哄得开心了许多。狐夏夏正色道:“我和师兄单小虎乃是修道之人,奉师命下界来助你们渡过劫难,我们二人一个在军中行医,另一个在丁零和中明的边界处留守观察敌情。”接着他将在北望城看到千万乌鸦攻城的事情,还有丁零大军现在的情况详细讲给众人听。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几颗水中捡回来的灵种,摊开在桌子上,向众人说道:“我妹妹化为火墙后,那片土地变成了一汪细长的水泽,而这些种子就是经过天地精华幻化出来的。我虽然不知道它们究竟能长出什么来,但是我觉得可以试一试,或许全城百姓的口粮就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