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心中惆怅,四十岁的年纪又有了古稀之年的迟暮凄凉之感,他苦笑了几下,眼角还浸润了些许。欧阳鸣赶紧擦拭眼泪,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在这种危难阶段,他作为这一行人的主心骨,可不能脆弱倒下,幼帝和众臣还指望他拿主意呢!
“来人!”欧阳鸣召唤道,“传召下去,为圣上筹办登基大典,不日举行。”
曦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经常被历代君王忽视的地方,这次竟然承载了一个新帝的登基大典,还因为特殊时期成了临时的陪都。
农历五月初五本是端午节令,御史大夫观测天象多日,推演出良辰吉日吉时,就在这一天中明新帝萧青被一品相国公欧阳鸣牵着手,穿戴着明显过大的龙袍,头顶的冕冠上冕旒打在脸上很不舒服,4岁的小国君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吓得有点想哭。他看着满朝文武跪拜在祭坛下方,他央求地看向欧阳鸣,想找乳母不想在这里,然而看着欧阳鸣威严严肃的样子眼神,他更害怕了,怯懦地爬上了有点简陋粗糙的王座之上。
欧阳鸣展开圣旨向天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大奉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钦此!”
欧阳鸣终于坐上了监国的位置,这本是他从小就梦想的时刻,而现在的他宁可还只是个普通闲职,原来梦想不是不能实现,打开一扇窗就得封死一扇门,获得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随即他拟写圣旨诏书,传令魏箜际和欧阳重抵御丁零侵略。内外之战在中明大地上正式打响。对外是身在纵城的大将军魏箜际他们,对内征讨则是他欧阳鸣亲自坐镇曦城,指挥手下几名亲兵将领兵分两路软硬兼施恩威并重对付东方昶和长孙执二人。
欧阳鸣和魏箜际终于要正式面对他们的敌人,此时没有逃避、没有天降奇兵、没有支援、没有退路。他们能做的就是死守这座城,保卫全城百姓。
纵城里有近百万人,只要是有力量回击的男人们都站了出来,有武器的就装备上,没有武器的就举着平日里劳动的锄头、镰刀、爬犁甚至普通木棒作为防御。女人们带着老人孩子还有一部分伤兵病重的人员转移到了城南和一些相对偏僻的角落。即使这样,这些老病妇孺们也在尽可能夜以继日地制作火药、绷带、准备伤兵需要的药材和前方将士们的饮食。这是一场全城人的战争,每一个人都是与敌顽强斗争的战士。
单小虎向欧阳重他们讲述了当初单刀赴会直捣黄龙的经历,他说丁零族的战力单个都不弱,但是他们团队作战的能力更强,每一个人都有优劣点,但是合在一起几乎没有弱点,向前能攻向后能守,并不是只会用蛮力的。
魏将军手指托腮,沉思片刻说:“我军探子来报,这些年丁零王拓跋哲和他的几个儿子把丁零族打理得逐渐强大起来,以前在草原上是被其他几个部族追着打,近十年来则是他们到处掠夺,已经灭了好几个小部族。手段残忍毒辣且破局谋略。以前我以为是因为他们有羽孙这个妖巫,现如今看来他们自己确实有些手段。以前只知道拓跋晟是他们丁零最厉害的武士,看来还有些情报是我们不知道的。拓跋哲藏得太深了。”
“没错。他们虽然死了拓跋晟和羽孙两员大将,受到了一些影响,但是我在北望城斩杀乌鸦的时候,能感觉到依旧有妖祟作怪。看来他们不仅有羽孙这一个大巫师,肯定还有更强大的妖魔在背后帮助他们。”狐夏夏补充道。
“我研究了近些年的战报和北方各部的地图,原来的丁零族并不在现在的这一带生活,到底是为什么迁徙过来不得而知,不过以前的战报中有说过丁零有几员猛将是拓跋哲的心腹。拓跋哲有十个儿子,本应该按照规矩每一个人统领一个部落,但是因为最小的儿子不到十岁,大儿子又死了,所以部落被打乱不按照血统世袭,而是凭借谁能力分封。因此十个部落的领都是靠拳头打出来的,被称为丁零十狼。也许虎兄上次遇到的就是这十个人。”欧阳重说完,看向单小虎。他总觉得明明跟此人才刚相识没几天,但总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比起狐夏夏他更喜欢这个单小虎的脾气秉性。
“报!禀报将军,丁零前锋军已经到达三十里外李家坡,看规模大约有两万人。”
魏将军听罢,起身大声号令:“全军听令!全城戒备,准备随本将前去应敌!”
“得令!”
狐夏夏和单小虎的毒渐渐消解,两个人的身形基本上恢复了人类的样貌。他们凭借着远常人的视力和听力,站在北城门的最高处向远方了望,时刻关注着敌军的动向。
“师兄你听,军队的马蹄声已经近了。”
“是,我听到了,已经只有二十里了。”
他们一边继续观望,一边向下方的传讯官传递消息。传讯官站在规定的位置互相用击鼓和令旗的方式向全军汇报最新的讯息。
没过多久,丁零前锋军的人马终于在地平线上显现出来,那种大军压境的气势,就像是群狼张着血盆大口径直朝着食物走来,骄傲、蔑视、势在必得。而领头的一个人身形小巧,甚至可以说实在太矮小了些,如果不是孩子就是个女人,这人是谁?
狐夏夏和单小虎隔着十里地远远看去,竟有些不可思议,这小小的人不正是他们救过多次的拓跋显吗?单小虎狐夏夏商量过是否要把和拓跋显认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但是商量的结论是暂时不说,因为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还能有多大威胁?单小虎总觉得当初受伤是因为自己大意轻敌招了拓跋哲的道,而且那天他没用全力,就是想探探丁零武士的能力而已。从来没想过这个送回去的孩子,这个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求他赶紧逃跑的小男孩,会有这样的重逢之日。
拓跋显穿着定制的盔甲,佩戴着弯刀和装满箭镞的箭筒,而每一支箭都是铁蒺藜且淬有剧毒。他的神情出奇镇定,一点也没有少年的稚气,好似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让人很难相信他才十岁。距离只有五里地的时候,拓跋显举手示意全军停下。然后带领着一小队人马到纵城城下开始叫阵。
“我是丁零十王子拓跋显,是丁零十狼之!今天带领丁零先锋营的兄弟们来会一会中明人的实力。兄弟们!这纵城里有数不清的人头能砍几个全凭本事啊!金银财宝美酒女人,想要什么自己进去抢啊!”
城墙上站着的魏箜际和欧阳重一脸不可置信,原本拓跋显骑着马过来,城墙上的人还哄堂大笑。嘲笑丁零族这是没人了吗?竟派了一个孩子过来领兵。没想到没想到,这孩子一开口,完全不输任何一个成年的将领。而且那种桀骜不驯的邪气,看着令人心惊胆战,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能让一个奶娃娃变成一只凶狠的恶狼?
单小虎心中很不是滋味,觉得真的被骗了,而且骗得很彻底。这个孩子当初他那么照顾和由衷地心疼,可现在才看清他真的真面目。狐夏夏拍拍师兄的肩膀以示安慰,说:“正如师尊当初所说,人间自有人间的命数运势,你我确实不该过多干涉,当然也不该太陷入其中。师兄你心肠好,别难过,当初你是真心实意对待他,无愧于心就好,至于他怎么想怎么做,那是他的选择,和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