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睡吧,累了大半天。”
“嗯。”
灯被关掉,方才兵荒马乱的一切又重恢复平静,归于黑暗中。
邹非鸟轻手轻脚躺到她身边,6越惜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海风般清空旷的味道,心头微热。
她忍不住凑过去了些,跟个孩子似的,把头抵在了她手臂上,有点说不出的撒娇意味。
“怎么了?”邹非鸟轻声问。
“没……”6越惜声音哑哑,难得示弱,“你给我贴一贴就好了。”
邹非鸟没说话,只笑了一声,紧接着,她竟然把手主动放在了6越惜微热的脸颊上。
“嗯?”6越惜睁开眼睛,在黑夜里与她清亮的眼瞳对视,“干嘛?”
邹非鸟很是淡定,语气难得有了点调笑的意味:“刚刚这样弄你不是说很舒服吗?”
“……”6越惜轻咳一声,复又闭上眼睛,“嗯。”
病一好,6越惜便又开始折腾。她让远在佛罗伦萨的亲叔叔拍来一幅时下名家的画作,寄来后把画裱好,让文助理开车直接去了叶槐现在住着的公寓。
叶槐高中时有个爱好,就是画画,她也有这个天赋,只可惜艺考生学费太贵,所以她不打算念艺术,只在角落里自己拿着铅偷偷学着素描之类的。
6越惜自打那日后就成了她的跟屁虫,笑嘻嘻管她叫“叶姐”。
她也不是惧怕她,就是觉得叶槐身上这股清冷淡然的气度很吸引人,6越惜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物,明明家里一穷二白,父去母病,她却安之若素,从容淡定。
6越惜当时对画画一窍不通,对那些花里胡哨的什么Lamy、辉柏嘉、nIcI更是闻所未闻。
但她却知道怎么讨好叶槐。叶槐喜欢画画,但没有好的工具,她穷起来的时候甚至连一只普通的素描都买不起。
6越惜就去商城里给她买了一大堆美术工具回来,其中有不少都是进口大牌,正宗美术生都舍不得用的牌子。
叶槐却没有要,6越惜作势要扔,她才勉强接受。
后来她们关系好些了,叶槐倒是会经常去她家,借她的电脑观看学习一些绘画的网络课程。
叶槐画的画,6越惜也看过。画的内容大多是她母亲,模样传神生动,那眼神里的幽怨虚弱几乎跃然于纸上。
6越惜觉得稀奇,问过叶槐:“干嘛要画下来,用手机拍照不是更快吗?还是说你只是拿你母亲当模特。”
叶槐当时却不答,只抿起唇。
后来6越惜就不再问了,因为她现叶槐家原来没有手机,她们都是通过一台老旧的座机和人联系的。
跟踪了那么多年叶槐的消息,虽然叶槐最终还是从事了和画画毫无相关的行业,但以前对方认真描摹画纸上光线阴影的场景却让她觉得,叶槐无论怎么变,这项爱好总该不会扔下的。
毕竟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拿什么来讨好叶槐了。
既然被拆穿身份,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今非昔比,三个人都进了社会,6越惜不觉得这两人所谓难舍难分的爱情还能和在学校里那样无畏,在现实面前,总会有缺口的。
这日下着雨,天又热,暑气蒸腾着天上落下的雨丝,像是锅上冒出的水蒸气。
6越惜撑开伞从车上下来,用手臂夹着那幅包装完好的画作。
今日叶槐有半天的假期,6越惜和那侦探确认再三,这才上了公寓的楼梯。
叶槐工作虽然稳定,工资却不高,故而贷款买来的公寓条件一般,依照6越惜的标准而言,狭小偏僻,而且因为楼层不高的原因,也没有电梯。
6越惜来到三楼,对了对门牌号,这才按响门铃耐心等候。
门过了许久才开,叶槐想必是从猫眼处看见她后,犹豫了半晌。
6越惜倒是自在,笑一笑,道:
“老朋友过来叙叙旧,你就让她站门口?”
叶槐面色冷淡,想了想,还是让开身放她进来。
6越惜迳自来到客厅的沙上坐下,老神自在地打量了一圈。叶槐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家具也少,简单利落。
今天贺滢要上课,所以6越惜也不担心她会过来。
这两人虽然相爱,但因为贺滢父母的反对,还是没住在一起。
她悠悠逡巡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客厅柜子上摆着的照片。
那是叶槐和贺滢的合照,两人一人着警服,一人着学士服,模样青涩,都带着笑,估摸着是大学毕业那会儿拍的。
叶槐明显没有留客的想法,茶水也不倒,只淡声询问:
“你来做什么?”
6越惜收回目光,笑笑:“都说了叙叙旧,你又紧张什么?”
叶槐垂下眼,很不耐的:“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旧好叙。”
6越惜冷笑一声:“你说的是,那我去找贺滢叙叙旧,她看见老朋友回来,应该挺高兴的。”
叶槐闻言黑眸一沉,片刻后,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来到她身边坐下,眉眼微敛,显出点无奈的疲乏来。
当年6越惜折腾完那几件事后,拂拂袖子就去了英国。只有贺滢留下阴影,自闭了一段时间,笑都不曾笑过,现在听6越惜回来,估计又要担惊受怕。
毕竟她没有6越惜的万贯家财,也没有叶槐的波澜不惊,她只是个寻常人家惯养出来的女孩子,却在高中那几年里受尽了嘲讽和白眼,度过了一段最为阴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