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是個善於表揚他人的人,這話她對聶照說過無數遍,聶照十分受用,李寶音也同樣紅了臉頰,一個勁兒往她手裡塞:「那都送你了送你了。」
「真的嗎?寶音你也太好了吧,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姜月拖著長音說話時候改不掉燦州的軟腔軟調,李寶音被左一句「你最好最慷慨」又一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迷得五迷三道。
姜月也沒吝嗇,把聶照留給她的西瓜分了李寶音一半。
……
姜家一眾逃荒到逐城,即便再努力節儉,還是改不掉往日驕奢的習氣,逐城又不是一個好做生意的地方,因而帶出來的錢如今也花得七七八八。
原本大夫說周氏好不了,但禍害遺千年,養了幾個月,如今能口齒不清地說話了,但還是渾身動彈不得,只能躺在床上,她哎哎地嘆氣:「天氣炎熱,也不知冰些荔枝西瓜來吃。」
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周氏本來就不是姜月堂叔的親生母親,如今生活拮据,逐城裡一個西瓜可貴了呢,買半個四口人吃都不過癮,小周氏就當沒聽見,扇著扇子轉而和兒子道:「前一陣鬧得厲害,聽說姜月那個義兄在軍中有些名頭?西瓜你切幾片去瞧瞧姜月。」
姜祈彎著腰在地上修理明天要擺攤的桌子,劉氏馬上要生了,挺著大肚子戳了戳他,他向來聽他媳婦的,姜祈就看著那幾片西瓜搖頭:「好歹送一個,幾片也不嫌丟人,要去你自己去,我還要在家照顧應柔。」
小周氏罵也不敢罵,打也捨不得,更不敢遷怒劉應柔,瞪一下都不敢,她但凡一扶腦袋說頭痛,姜祈就得跟她撒潑,養個兒子二十年真是白養了,她把腳一跺:「行,你不去我自己去,你爹指望不上,你更指望不上。」
劉氏,也就是劉應柔輕輕給蹲坐在地上的丈夫扇扇子,也不理婆婆的發瘋。
姜祈沖她笑笑:「夫人累不累,累了快回去歇歇,我自己做就好了。」
劉應柔幫他擦擦額頭上的細汗:「我不累,夫君可要好好努力,咱們的孩子還等著過好日子呢。」
姜祈聽完,幹勁兒更足了。
她愈發笑得恬淡。以前住在突州,家裡窮,爹娘死得早,她到處彈唱,一心想著就是嫁個有錢人過好日子,姜祈隨他父親經商路過突州,一個傻乎乎的紈絝子弟,豈不是最佳人選?
嫁去燦州發現,日子沒想像的那麼完美,卻也不差,姜祈雖然還有些招貓逗狗的紈絝習氣,卻聽話,她指南不往北,打東不去西,他又是家中獨子,只要他一直聽話,不沾他父母的壞心腸,那就未來可期。
就算現在窮一點,但只要腦子清醒,早晚會越來越好。
劉應柔抬頭看看婆婆離去的背影,旋即收回目光,軍中豈是閒雜人等能輕易進的?周氏恐怕大門都進不去,姜月好歹日子過得好些了,她那義兄有出息,再跟這起子人攪合在一起簡直要命。以往沒見對人家多好,現在巴巴貼上去了,不安好心!
她因為憐憫算是幫了姜月一次,姜月也幫他們一家在逐城落定下來,要不是有人家兄妹庇護,也不能如此安生。
小周氏去了不到一個時辰,就罵罵咧咧捧著自己那兩片瓜回來,說狗眼看人低,竟然不讓她進門,她把這兩片西瓜塞進周氏手裡:「吃吧,姜月飛黃騰達了,也不見照應照應,狼心狗肺。」
周氏吃完一咧嘴,罵道:「不是親生的血脈,就算養十幾年也沒用,跟咱們都不是一條心的。」
劉應柔持扇的手一頓,皺眉,大驚,姜月竟然不是姜家的親生孩子?撿來的?真的假的?她疑問:「姜月不是姜家親生的孩子?」
周氏冷哼一聲:「沒教養的衰癆鬼模樣,哪有我們家人的半點長相?可惜當時我那個親孫女一出生就死了,上香除晦的時候正好瞧見她,白白嫩嫩的,生得不錯,要不然也不會撿這麼個野種用來充婚約,要早知道聶家會敗,何苦浪費這些糧食,任她死了算了。」
劉應柔長吸一口氣,怨不得姜家對姜月這麼差,原來不是親生的啊?
她想了想,扇子貼在胸口又輕扇,要是姜月不是姜家的孩子,此事得找個時間告知她,這麼多年過去,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的生身父母。
……
天是悶熱的,並沒有下雨,烏雲滾滾地壓著,讓人從心底里升起一種不痛快,才申時帳中就點了油燈,老遠就能聞見一股湯藥味兒。
幾位親信的將軍來回看過了,大夫說不大好,但若是求生欲望強些,說不定能救回來,但王野一日裡有半日是睡著的,睡又睡不安穩,始終夢魘,現在醒著,大家便都來瞧瞧,說不定是最後一面了。
聶照在外頭遇見了來看的劉方志,二人一前一後入帳,進去的時候背著光,教人看不清他的臉。
王野瞪大了眼睛,喊:「侯爺。」
他掙扎著要起身,聶照快走了幾步,站到他床前,扶住他的手臂,彎下腰道:「我不是他。」
劉方志心尖一跳,緣何王將軍會喊他侯爺?
王野拖住聶照的胳膊,用昏黃的老眼打量他,忽然老淚橫縱地捧住他的臉:「你不是侯爺,你是太平兒,是小侯爺,你是他。」
聶照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王野竟然還能一眼認得出他,這麼久了他遲遲未來拜見過,一是怕真的相認訴說當年之事觸及情腸,於他養病不利;二是若不相認,他一個小將沒有緣由來探望。如今王野病危,他是時候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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